众人那恐惧和厌恨的脸色衬在不停跳动的火光里,倒显得格外阴郁。
“稍安勿躁。”
族长稳了稳身形,喊道:
“村长已经去请清净道长了,不久便到,大家不必惊慌。”
清净道长的道行颇高,斩妖除魔无所不能,在这一片曲南地区极负盛名,各色豪门贵族无一不想邀道长镇宅施法,讨个气运飞鸿。
听到“清净道长”这个名字,村民们便放足了心,又都凑近祭坛见个热闹,毕竟僵尸什么的谁也没真得遇到过。无奈族长下了令,除了他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祭坛,连他贴身的侍从也都被遣退离开。
族长之前从没仔细瞧过这个女人,他倒想琢磨琢磨,什么样的女人会把自己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竟然公然拒绝和县长女儿的和亲。
女子全身湿透,衣裙都紧紧粘着身体,身材姿色一览无遗。族长上下打量一番,便纳闷了,这女人的条件比起县长的女儿差了不止一大截,腰粗膀宽,跟纤细根本挂不上钩。转眼一想,这个女人可能是个僵尸,又觉得释然了。
族长注意到那女子隐隐抖动着身子。
冬至将近的季节,夜里就算不刮寒风,温度也会教人难受,更何况她现在全身湿透了。
“不管你是不是僵尸,等道长一来,你和我都可以解脱了。”
族长背向女子,看着祭坛下方呼声遍起的村民。
“兰姑娘——暂且称呼你原来的名字。你落到这副模样,可怨不得我。抬头看看吧,要你命的不是我这年过半旬的老人家,而是他们。”
随后族长又转身回来,叹气道:
“如果非要怨我,我也说句实在话。这一切不是我逼你的,是你逼我的。如果早几年,我那儿子喜欢谁,想娶谁,我不加干涉。但是现在不行,张家庄土地被那些有钱人破了风水,世道要变了。我这快埋土里的老头子只剩下一根独苗,你非要缠着他,我也没辙。不过事到如今,你是绝对活不到明天的,该说的与不该说的现在都可以作个明白……”
村民们密切关注着祭坛上两人的一举一动,倒想听个切实,却被周围七嘴八舌聊起的许多有关无关的事情给淹没了。
村东头处,村长马不停蹄地赶到驿站后,便派了腿脚利索,外号飞毛腿的站台伙计急走一趟县城。
而飞毛腿硬是磨磨蹭蹭地打一壶井水才肯出发。
等他回来的过程漫长如年,村长坐立难安,一杯一杯的茶水往肚子里灌。
族长儿子不要县长的女儿,非兰姑娘不娶,本是他们自家的事情,可村长这个局外人被糊里糊涂地牵扯进来,这让村长头痛不已。
他很清楚族长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连声感叹道族长是老谋深算。
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以他村长的名头操刀,意味着这一切与族长无关,所以族长既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了兰姑娘这块硌脚石,又没有和自己的儿子关系闹僵,罪过是他村长一人承担。村长这个职位,罢不罢只需族长一句话,况且自己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正捏在族长手里,他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可一想到要得罪族长的儿子,往后的日子恐怕……
“你在这等什么?”
村长从杂乱的思绪里出来,顺着声音看见了傻二愣子。
傻二愣子是驿站干重活的伙计,年纪和村长相仿,都三十来岁。他力气不小,智力却不高,和四五岁小孩一般。
“我在等我的救命恩人。”
闲来无事,村长也问道:“傻子,你又在等什么?”
傻二愣子啊着口笑道:“等媳妇……”
“傻子哪来的媳妇?”
“傻子有媳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