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位于浩瀚沙洋深处，生命远比死亡更加罕见。元一朗望着距离最近的那条沙脊，想象着在上面步行、跳跃，突然间就被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充盈全身。晴朗无云的星空，流畅美妙的沙丘曲线，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优美景色，但美景只适合安安静静地待在回忆当中。此时此刻，他完全不想走入相框亲身体验——

似乎有亮光穿过双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再明确不过的抛物曲线。元一朗屏住呼吸，心脏就像被顽童抓住的鸽子那样怦怦直跳，他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并且听到了隐约的破空声，半满的**顿时收紧。近了，越来越近了，远方的呜咽迅速变成凄厉哀嚎，装满炸药的炮弹宛如流星，一头栽进位于左舷的绵延沙丘。

与凝聚热光主炮相比，这发炮弹的爆炸并不算太响。它的弹着点远离“新星纪念”，斜距甚至可能超过一京畿里，但它掀起的沙柱蔚为壮观，看上去就像缩小版的火山爆发。炮手肯定给炮弹安装了长延时引信，让它钻进沙土深处方才爆炸，对悬浮战舰脆弱的舰底来说，来自正下方的能量释放，远比桅杆上方的空爆更加致命。

这发炮弹的意义远不止如此。元一朗没有看到敌方军舰的影子，“新星纪念”的瞭望哨肯定也没有发现。联系到那个抛物线弹道，答案就像和尚头顶的伤疤那样明白不过：敌人正在用远程火炮实施大仰角射击，军舰本身隐藏在十千米甚至二十千米之外。

这可就糟糕了。非常、非常之糟糕。凝聚热光或者说激光几乎全身都是优点，比如说威力强大，比如说初速极快，但它的外弹道偏偏不能拐弯，只能用于直接瞄准射击。如果敌人超出了主摄像头的测量范围，或者利用连绵的纵状沙丘隐藏身形，凝聚热光主炮就只能望洋兴叹，不可能像火药式火炮那样实施曲射。

鬼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观测校射手段。当然，追兵也可能根本不打算校射，只是远远躲在安全距离之外，向这边不断抛射高能炸药而已。没过多久，元一朗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第二发炮弹划过了夜幕，然后是第三发、第四发乃至第十发，乱糟糟的抛物弹道在空中织起蛛网，弹丸发出凄厉的哀鸣，宛如女巫嗥叫。

爆炸声此起彼伏，很快就变成了不停息的背景音乐。有些炮弹落得很远，只是在无辜的沙丘上挖出一个大洞，有些则幸运地靠近了“新星纪念”，弹片打得装甲板“挡嘟”直响。大部分炮弹都是苦味酸装药，它们炸出微带绿色的火焰，令人想起坟场飘**的恐怖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