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骏欣然从命，他从地上抱起长凳，照门上咚咚咚咚砸得碎片四溅。守卫当即就把水密门拉开，一面挥舞步枪一面用那种本地语言吼叫，但两位地球人比他们怒气更甚，东方骏普通话混着粤语正面猛攻，沈熙和则用下行语侧面迂回，没几分钟就把守卫训得面面相觑，除了吹胡子瞪眼别的什么都做不成。

最后，两名持镰者只好抄起舰内电话，向上面呜哩哇啦地请示了很长一段时间。话筒放下之后，东方骏、沈熙和的处境出乎预料地来了个大回转，他们不但没有被轰回舰长住舱，反而被小心翼翼地护送到了走廊尽头，在那里先左拐再爬上扶梯，直抵“新星纪念”舰桥海图室。

那是个虽然干净整洁，但却乏味透顶的地方，简单形容的话，就是个长、宽、高都在四米左右的立方体盒子。地板是磨得发亮的网纹钢板，踩上去就像敲鼓一样“哐哐”直响；四面墙壁除了灰色防锈漆外毫无装饰，因为多次重涂的缘故显得坑凹不平；粗细不等的管线横亘众人头顶，有些就像睡着一样安静，有些则是一刻不停地嘶嘶作响，令人想起学校那座历史悠久的燃油锅炉。

女特务、部落老兵、荣誉骑士在图桌对面坐成一条直线，像极了排排坐吃果果。东方骏进门的时候，真壁元一朗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提提那瑞则是点了点头，唯有伊南娜.月影活像是奔丧一样，坐在那里连动都不肯动弹一下。

女特务的心情显然很糟，非同一般的糟，因为她根本没心思保持人类外形：左手就像台球杆似地伸出去一米多长，在固定式文件橱上一刻不停地敲击；右腿仿佛大铁锤似地砸上武器柜，血管随着通气管嘶嘶作响的节奏，忽而收缩成细线，忽而或涨成宽阔色带。

这场面实在算不上赏心悦目，就连早就看惯了的东方骏，心里都是“咯噔一声”。“我们来找苏卡卢。”他没话找话地主动开口，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制图工具。地图反倒撤走了，就剩下钢丝网面。“你们......刚才和他谈过了？”

女特务从四个鼻孔里面同时发出哼声，就好像东方骏刚刚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真壁元一朗给提提那瑞短暂翻译了一下，但他刚把脑袋转过来，侧门就传来了吱吱呀呀的手轮转动声。“那么，人都到齐了。”苏卡卢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他向沈熙和点了点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忽略了东方骏，然后把自己“咣咚”一声砸进图桌对面：

“我刚刚发出了回复电文。向所有人发出了同样的回复电文，‘已经收到，正在着手处理’。”中队总旗说的是下行语，但他并没有像其他沙民那样，明白地显示出对这种语言的厌恶：

“但我最多只能拖延一个间断时。他们还会继续发电催促，或者直接派人过来。到了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一方。”

东方骏注意到了苏卡卢喘气的频率。这位指挥官显然累得不轻，否则也不会说着说着就把胳膊搭上图桌，全身肌肉软绵绵地松垮下来。他就像刚洗过头一样，头发湿漉漉地变成一缕一缕，曾经像长枪一样挺直的腰板，现在也颓唐地弯成了一张角弓。至于那件红蓝相间的奢华制服，唔，现在倒还是披在苏卡卢身上，但中队总旗却毫不顾忌形象地来了个大敞怀，金色穗条就像营养不良的虫子一样耷拉着，饱经**的布料又皱又脏，看上去仿佛垫了一天屁股的楼盘宣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