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翅鵟死死盯住遍布刻痕的洞壁,额顶第三目从微闭、半张一直发展到完全睁开。他换了一个坐姿,把长尾从坑凹不平的褐色砂岩上挪开,然后强迫自己低下脑袋,目光移向第一代先祖传下来的珍贵遗物。
家徽扣针,那只曾经栩栩如生,由金银铂细丝精心缠绕而成的三头鵟鸟,九只眼睛已经全部变得黯淡无光,位于正中的天目更是出现了捕兽网般的裂纹,再不复以往的青翠欲滴。它既是动力背包的控制器,也是功能强大的立体投影仪,星翅鵟之前的战绩有一半——不,最少三分之二要归功于它。但这个数字,今后是再也不会增长了。
左前方六腕尺左右,一只空汽油桶就像乞丐似地横躺在地,表面油漆几乎被风沙打磨干净,暴露出其下的暗淡铁皮。砂砾、黄沙、沙土,在这座位于岩滩深处的地下洞窟,最常见的就是这些黄褐色颗粒。它们既干燥又粗糙,同时又像流水似地无处不在,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把这个空洞彻底塞满,把人造或者非人造的其他东西掩埋干净。
这当中很可能会有一具尸体。星翅鵟把扣针从脖子上拽下来,想要用力紧握,双手却软绵绵地使不出半分劲道。他又尝试了一次,失败后索性放弃努力,整个人就像烂泥似地仰躺在石块上。一具思想者的尸体,一具曾经统治旋律连续体的高贵尸体......呸,死都死了,还高贵个沙龙啊?!
星翅鵟张开四片嘴瓣,毫无逻辑可言地破口大骂起来。回声在洞窟当中隆隆直响,砂砾仿佛雨点一样纷纷落下,但怒火就像入海口的潮水,这会儿轰隆隆地涌上来,没多久便得哗啦啦地重新退回去。发泄完情绪以后,星翅鵟气喘吁吁地躺回了原地,他的脑子灵光一转,突然发现了这么件事情:比起歇斯底里地大发脾气,眼下更应该做的似乎是怨恨。
没错,怨恨。他怨恨乌尔纳姆,这个辜负信任把自己送进死路的叛徒,这条变形虫到底是为谁服务,沙盗?老顽固?蓝星入侵者?他怨恨赤道雨林的那群逆贼,不肯引颈就戮,偏偏要去勾结贪婪的外星恶魔,你们的贱命真就那么宝贵?但他最最怨恨的对象,还得要数星翅鵟家的现任族长。
说一千道一万,把乌尔纳虫提拔到如此地位的,还不是这个缺乏警惕的小混球?正是他在丛林打了败仗,给了天赐城贵族兴风作浪的机会;正是他兴致勃勃地一头冲进陷阱,白白葬送了四名优秀骑士。没能夺取方舟遗迹的是他,沦落到此等死的还是他,辜负阿舒尔神信任辱没代言人之名的,是他是他还是他!
星翅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与自责。他猛地从砂岩座椅上跳起来,“刷”地一声拔出冰髓族刀。“萨玛沙”的啸声听起来是如此干涩,仿佛歌唱家被瘟疫毁掉了嗓子;半透明刀刃孤零零地悬在空中,昏暗晦涩的光照下,冰髓活像是肮脏的玻璃碎片,就连刀脊上的荧光点也失去了往日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