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球形灯孤零零地挂在天花板正中央，暗淡的光芒只够照亮人脸，真可谓是低碳节能到了极点。灯罩之下，潘文雄、奇毅就像是多年老友一样热络交谈，远征队长、指导员则在一边不时进行补充，四人不时爆发出豪快的笑声，那股热情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假象。

按照伊南娜的说法，奇毅并没有隐瞒PRC与北安南的战争。但这位情报官员十分精通谈话技巧，他避重就轻没有多谈南疆战事，反而把重点放在了双边关系正常化之后的20世纪90年代。边境扫雷、经贸合作、两国高层的互相来访......如果只听奇毅的说法，PRC与北安南简直就是互邻友好的典范，除了南海岛屿之外，其他那些矛盾冲突根本无关大局。

元一朗对此保留自己的意见。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最看重的肯定是利益，合众国与他的母国就是最好的榜样。但他毕竟也是远征队的谈判代表，肯定不能和事实上的领队唱反调。不过，相比奇毅的“部分讲述事实”，潘文雄的做法显然更加令人不解，身为骏奔部落的首席武卫，潘文雄不仅抢在阿古扎族长之前发言，而且还对本应是对手的远征队代表如此热情，这实在是——实在是有着偏帮外人的嫌疑。

然而，这一次他又把事情想简单了。开启谈话的是首席武卫，结束谈话的仍是首席武卫，他了解完北安南现任总理的情况之后，就像成竹在胸的智者那样点了点头，和另外几位部落长老齐刷刷地一同起立。

荣誉骑士本能地就想推开凳子站起来。但伊南娜立即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潘文雄也微笑着比出手势，示意远征队代表不必起立。他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番远方来客，然后突然间换上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从背包侧面取出了......直径约有半腕尺的一只小银盘。

就连奇毅都皱起了眉头，不知道首席武卫到底想干什么。潘文雄用右手拖住银盘，首先向佩带镔铁头环的阿古扎族长点头致意，接着又用本地语言念念有词一番，然后从腰包里面取出一个干净的针麻布包裹，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倒在银盘正中。

几颗碎屑弹跳着跃出盘沿，掉进桌布褶皱之间就此消失不见。元一朗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粮食香味，有点像是合众国流行的早餐谷物，他不由自主地把上身前倾，想要看看潘文雄到底在准备些什么，但首席武卫的动作非常快，已经把东西端到了众位谈判代表面前。

五个小方块静静地躺在银盘中央，就像沙土一样呈现出黄褐色。它们就像是细小的谷粒互相粘连而成，干巴巴地瞧不出一点水分。元一朗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认识这些东西，潘文雄端给他们的方块，是把炒熟的苔麸粒先挤压成片再切割晒干制成的野战食品，在旋律连续体那边被叫做“成飨”，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干粮。这东西不仅硬的能代替砖头，口感也堪比未经发酵的纸草，不用开水事先泡化，就连持镰者都没法直接咽下去。

不过，潘文雄显然没把这些干粮当成待客点心。他只是把成飨一人一块地分发给远征队代表，就像分发祭祀方烛那样郑重。银盘腾空之后，首席武卫立刻退到了一边，沉默良久的阿古扎族长随即摘下背负式水袋，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远方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