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火图没有过多地维持会场秩序,因为那纯粹是无用功。他只用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就开完了这次工地临时全体会。“部队有任务。咱们这些没枪没炮的赶紧给人家腾地方,省的到时候碍事,”他跳到昨天刚刚推倒的旧通讯塔上,遥指山坡对面枪炮大作的陨石坑,冷静地说道:
“炸药和大件先放这里,回头再拿。一组二组现在就去发动车辆,三组四组随便收拾一点吃喝,五分钟以后停车场集合,全体下山!都听见了没有?!”
宋火图把人字拖蹬在铁桁架上,眼神锐利的活像刀割。四个小队长立刻点头如捣蒜,一口一个“听到听到,一定办好”......养在仓库边上的黄狗“大排”,这时候也通人性地窜出木头狗舍,蹲到老宋脚边又是吐舌头又是摇尾巴,好像点名似地把众多工人从头看到尾,让项目经理的说服力进一步水涨船高。
乌云遮挡了月亮,但工地上的白炽灯仍在闪亮灯。宋火图双手叉腰,白背心外面随便披了件防蚊外套,额头上那个刚刚凝结的伤口,不做任何处理直接晾在了空气当中。“有人提问没?”他威风凛凛地扫视一眼人群,确认无人大话后,立即为会议划上了句号:
“没问题就解散,各干各活!”
话音未落,人群就轰得一声散开,好像蜂群一样飞向四面八方。一组、二组的任务非常明确,因此秩序还算不错,但三组四组则要糟上许多,民工们推搡着他们的小队长,呼啦啦地就围了上来。他们磕巴着牙齿,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用客家话、潮汕话、广州话乃至河南话在内的各种方言轮番向宋火图发起问题轰炸,有那么一会儿连陨坑那边的交火声都给盖了下去:
“宋总,吃的能带,衣服能不能也带几件?”
“宋总,我这正伤风,药不能不带啊!”
“老总!老总!哎哎,老总抽根烟......我也想去车那边,不能让一组二组动心思啊!”
......
面对这些七嘴八舌,宋火图沉着地做了一个土老大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具体细节一律不纠缠,全部甩给该负责的底下人。他从四组队长手里抢过安全帽,往脑袋上“咔嚓”一扣,瞪起一双铜铃也似的牛眼,对着周围大声吼道:
“带带带,丢那妈没命了还带个卵啊!有不懂的去问郑工长,五分钟后准时集合!”
不愧是打过仗的人,大嗓门一下子就把人群给镇住了。宋火图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穿过人堆直接走向了停车场,把身后的这个局面,全部甩给了毕业于高等学府,前途无量的中层干部郑经伟。
民工们随即转移了目标。他们推开无助的肥宅,一通叽里咕噜的抱怨把郑经纬吵的是昏头昏脑,血压汞柱那是蹭蹭的往上涨。除了刚才轰炸宋总的那些问题,有些知道工长巡查路线的民工,干脆问起了陨坑那边的具体情况:
“郑工长,你回来时候后头有没人追?”
“郑施工,大坑是咋回事?来土匪了还是鬼子又爬起来了?”
“郑哥,听说那边有人民军守着?人多不多,能不能顶住?”
“郑工,还记不得那个怪人,前几天咱帮忙送医院那个怪人?!”
郑经伟也想向老宋学习,活像没事人一样赶紧遁走。但他知道,自己这个工长要扮演的就是承上启下的角色,必须留在这里活受罪。“三小!”他不管不顾地开始爆粗口,“狗吊”之类的脏词活像泄洪似地流出喉咙,压根没有经过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