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启接下来要去见的第二个人是梁梦。但不是现在。

现在太晚了。他准备明天去公司和自己的小妹叙叙旧。

司机载了他一段路程，途径城中的一所重点高中，他就喊停了司机，让司机在路边停了车，因为他看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子在学校围栏内的一盏路灯下读书。

现在已经太晚了，学校宿舍楼的灯管尽数熄灭，街道上，公路上，都似乎变得鸦雀无声，偶尔会有一辆车从夜路上经过，甚至可以听到声音撞击到大楼后的回音。

梁天启走下汽车，靠在车身上，静静地打量着远处的那个男孩子，男孩子留着平头，穿着校服，单薄的身躯似乎在瑟瑟发抖，在即将步入凛冬的寒冷天气，他的脚上竟然只穿着一双布鞋！

不一会儿，男孩子冻的发紫的双手忍不住把书本放在腿上，凑到嘴边吹了口哈气，然后用力地搓了搓，又继续拿起书本，这次，他读出了声音。显然，他是在试图把全身心投入到书本中以抵抗这无情的寒冷。

梁天启缓缓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深吸一口，随着吐出长长的烟雾，只感到喉咙有些呛，他试着抽第二口，这次才算勉强适应了香烟带给他的微不足道的全新刺激。

这包香烟是他让司机去某个高级商场买的，他只有一个要求，买商场里最贵的烟，结果，司机就买来了这包黄鹤楼大金砖，发票上的价格是三万四。他没有感到大吃一惊，他不缺钱，缺少的是人类的气息，他觉得抽烟会让他看起来更像个人。

据说香烟里含有大量尼古丁，会刺激人类的血脉，让人类的血管变细，血液流动加快，好多男人抑郁或者思考问题的时候，就喜欢抽上一根烟，好多老板和作家也喜欢吸烟，吸烟会让大脑保持高速运转，给他们带来灵感和思考。

但是长期吸烟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明显的，所有有过吸烟史的人类肺叶会变黑，会患上咽炎，支气管炎，气管炎之类的顽疾，不过一个人只要能够很好的控制每天的吸烟量，这些病症就不会出现。当然，价格越贵的烟，因为做工精细，原料精良的缘故，对人类的危害性会更少一些。

梁天启一边吸烟，一边观察着那个男孩子。

十八岁，肤色暗黄发黑，手掌显大，手指长而粗，身高约一米七五，但声音稚嫩，变声期还没过，他的身体应该还会增高，他来自农村，结实的手腕与手背上粗糙干燥的皮肤证明他干过农活，与瘦削的双腿，扁平细窄的腰部，并不太协调的厚实肩膀也能说明他的确出过力气。

男孩子能够长时间保持读书的姿势一动不动，说明他是个很有耐力和韧性的人，尽管因为天气的寒冷，他的身体始终在微微颤抖着。他应该家境不太好，认为学习是他唯一的出路，但死记硬背并不是掌握知识的好办法，他用这种方法去提高学习的确有些问题，还是说，他并不聪慧？也只能通过这样来逼迫自己，改变命运？

梁天启向前走了几步，继续观察那个男孩子，手中的香烟只剩下半截，他又吸了一口，就扔在了地上，烟没有灭，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盯着那半根香烟两眼直放光。

司机的心里默默地计算着那半根香烟的价值，按照三万四千块钱除以二十根香烟，一根香烟的价格是一千七百块，现在只剩下了小半截，怎么也得值七百块，每冒出一缕香烟，就代表一百块钱烧没有了。

现在，大概那根香烟只剩下三百块……

司机从汽车里飞快走出来，捡起马路上的香烟，望着前面梁天启的背影吸了一口，呼……一百块钱的烟雾从他嘴里冒了出来。他又急忙吸了两口，回到了汽车里。这个小小的举动，并没有被梁天启看到，因为此刻的梁天启，已经头也不回地来到围栏旁边。

司机并不知道老板去那里干什么，他非常好奇，但是他不敢问，做为以前为老板开车的他，也就是为以前过世的大老板开车的他，虽然刚刚和新主人接触，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新主人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很多时候，当新主人坐在后排座位上，两人在汽车行驶途中彼此沉默的时候，他总能莫名其妙地感觉到，新主人的身上，好像总会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冰凉而阴冷的气息，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新主人的那双英俊而秀气的凤眸，从新主人的眼神中，他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就好像是……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机器人一样的眼眸吧！

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让司机想到了那个世界级的大富豪马克扎克伯格。然而，马克扎克伯格给人的感觉却很和善，而新主人要比扎克伯格还要帅气，很多见过新主人的人都说公子爷男生女相，长的像韩国那个因为出演《来自星星的你》而风靡万千少女的明星金秀贤，但公子爷的英俊却是金秀贤比不了的。可是，那种阴冷的感觉的确让司机很不舒服。

——也许是因为公子爷从智商低下的智障一下子成为智商超群的人中翘楚，这种转变让服侍梁家很多年的司机一时难以适应吧！司机这样告诉自己。

梁天启来到白色的围栏前，伸出食指做弯曲状，轻轻敲了敲栏杆，一直侧身而坐，并未有所警觉的男孩子身子一颤，慌忙朝梁天启这边看过来，只看到他不认识的这个男人在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