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今天,在梁梦接到丁乙的电话后,通过分析,已经得知了丁乙的来意,为了以防不测——这里所说的不测,指的是万一丁乙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谋杀别人,屡次犯错,执意要让霍自立知道真相,让自己的女儿明白她犯错了,接受惩罚,悔过自新是唯一的出路。
若果真如此,她就会选择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
梁梦之所以会做出这种判断,并非只是出于害怕,而是对丁乙的性格进行了一番分析推测。
在梁梦的心里,丁乙是个性格孤僻的好人。这种好人别看整天摆出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世外高人的样子,但是当有恶人欺负到他的头上,他不能用正大光明的手段还击回去,就会选择隐忍,把一切交给时间,这一点,从这些年来他对梁真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这或许就是他所深信不疑的所谓的天道。
道家庄子曾经说过,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知则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很多事情,今天以为是,明天就以为非,是是非非,非非是是,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是,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非,丁乙应该就是相信这个的,所以他这些年来一直保持初心,做自己最想做的那个人,至于自己无能无力的事情,他就会用自己相信所谓的天道为借口,顾影自怜地活下去。
从某个方面讲,丁乙是个很聪明的人,至少,他懂得明哲保身。坦白说,梁梦是很看不起她这个亲生父亲的,因为他对亲生母亲的深刻的爱恋,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不是很久的很久以后,身为父亲的丁乙去监牢中探望梁梦,他难以控制地,默默地流着碎心的眼泪,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他对女儿说:“刑期不是很长,你接受了惩罚,改过了自新,出来的时候就轻装上阵了。”
梁梦没有回答。
后来丁乙又说:“任何人都应该相信天道的,我相信这次的磨难会让你明白我所说的天道是什么……”
梁梦没有等到丁乙说完,就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要我明白好好做人是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谓的天道就是本该你这一代人摆平的事情,却留给下一代摆平,呵……”
那一刻,丁乙的内心彻底崩溃,他嗷嚎大哭地跑出了监狱,难道这些年来,真的是他错了吗?
是的,梁梦从来都不曾原谅过这位亲生父亲,尽管她今天和丁乙上演了一场催人泪目的认亲戏码,但她也只是为了让丁乙帮助她,如果丁乙不帮她,她的确准备了另一套方案,那就是找人杀掉丁乙,并制造出丁乙失踪的假象,同时,梁梦当然也会让藏在丁乙家中的那台霍自立的“智能母亲”消失。
到那时,霍自立或许会怀疑一定是有人谋害了丁乙,其目的,就是因为凶手知道了丁乙修复好了他的智能妈妈,但他应该不会怀疑到梁梦的身上,毕竟,丁乙是梁梦的亲生父亲,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个做儿女的会杀死自己的父母呢?
或许霍自立会怀疑,但他绝对不会相信。因为梁梦绝不会让他查到任何蛛丝马迹证明这件事是梁梦做的。
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让梁梦措手不及的,正是她雇佣的那个私家侦探给她找来的那个手持铁锤的男人。
这个男人叫陈阿三。
陈阿三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小学文化,年近四十,至今未婚。没有结婚的原因是家里穷,另外,他这个人智力有些问题,通俗来说,就是为人直来直去,一言不合就开打,曾经多次因为打架斗殴事件锒铛入狱,还有两三次是因为嫖妓。
据说在陈阿三小的时候,他的母亲由于受不了父亲经年累月的殴打,就偷偷跑掉了,后来喜怒无常的父亲时常把怒火发泄在陈阿三的身上,再后来陈阿三就被父亲打得人有点傻了,简单来说,他不害怕疼,或者说他已经对疼麻木了。
陈阿三长大以后,他的父亲就在一个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的夜里突然去世了,第二天在陈家的祖坟里,添了一座新坟。
彼时正值芒种季节,由于那年的春天来得比较晚,所以很多人都没有收小麦,有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因为担心自家的麦子被风雨扑倒,便披上一个雨披去地里查看,结果在电闪雷鸣中,看到了一个男人在很远的麦子地里用铁锹在地里挖坑。
老汉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借助着下一次闪电的来临,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男人就是陈阿三。老汉依稀记得那次的闪电很长,像是一条巨型蜈蚣,把阴霾黑暗的天空撕开了许多道口子,而陈阿三站在闪电之下用铁锹掘地的身影,就像是一尊来自地狱的凶神恶煞那般阴森可怖。
老汉甚至可以看到陈阿三那双暴突的眼眸露出的凶光,后来当他茶余饭后对人提及此事,很多人都说他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因为陈阿三家的祖坟距离老汉家的麦子地怎么着也得有一里地,隔着那么远,他又怎么能够看到陈阿三的那张脸呢?
但是自己的父亲在雨夜身亡,而陈阿三都没有通知亲戚好友前来吊丧,就草草把父亲埋葬了,其中的缘由耐人寻味。虽然人们认为老汉说的话有水分,但人们仍然能够脑补出陈阿三埋葬父亲时那张面目狰狞的脸。
绝大部分人都在怀疑陈阿三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经常打他,虐待他,他的父亲本来就不是个正常人,所以,也没有去举报陈阿三。倒不是为了正义,他们怕陈阿三,怕陈阿三他老爹,不管他们父子任何一个人做了什么坏事,他们都不敢举报,这当然是害怕受到报复。
陈阿三家的墙头年久失修,掉了几块砖头,陈父怀疑是邻居做的,拿着一把大菜刀就冲进了邻居家。邻居百口莫辩,最后为了保存性命,息事宁人,给了陈父五百块钱。
陈阿三家守着公路边的田地被拖拉机轧了几道车轱辘印,父子俩闲来无事整天站在田地里破口大骂,到处打听到底是谁开拖拉机轧了庄稼的,后来终于打听到是距离他们村三十里开外的一个村庄里拉化肥的司机路过这条道路时,为了给迎面过来的轿车让路,才不小心把拖拉机开进了陈阿三家的地里。
父子俩得知此事后,二话不说就骑上摩托车长途跋涉去了那个拉化肥的司机家里,最后那个司机为了小事化了,只有出了二百块钱,才算把这对瘟神父子送走。
诸如此类的事件还有很多,最后的结果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给钱,给钱,给钱。
后来陈阿三就离开了农村老家,独自去了外面的世界,离开的原因还是为了钱。
父子一脉传承,为了钱,所以家里穷,家里穷,所以为了钱,没有钱就娶不上媳妇,吃不上酒菜,翻盖不了房子,所以,陈阿三为了钱开始了他的铤而走险。
用不了多久,这个人的背景资档案料将出现在警方的办公桌上。
但是警方一开始也没有把陈阿三和梁梦建议在一起,因为这两个人,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梁梦雇佣杀人,也会找国际杀手,因为梁梦不缺钱。
只是,时间不允许梁梦去找更好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