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自立说：“包括梦梦在内，任何人都不能提及。”

丁乙的脸色变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更加可怕的是，既然霍自立提到了梁梦，显而易见的是，霍自立也在怀疑梁梦。

只不过，在霍自立对丁乙叙述他的智能妈妈中病毒的始末时，并没有告诉丁乙关于智能妈妈的身上，隐藏着关于霍父之死的秘密的事情，所以，由于此刻的丁乙不知道此事，所以当霍自立对他说要他帮忙隐瞒对方登门拜访这件事的时候，他才赫然察觉到，霍自立这位“智能妈妈”一定不简单······

“为什么不能对梦梦提及此事？”丁乙忽然问霍自立，“你们······你到底在怀疑她什么？”

霍自立的眉头微皱，眉宇间划过一丝难过，笑了笑，反而问了丁乙一个问题：“丁叔叔，梦梦是您的亲生女儿，尽管她现在可能还无法接受您，但她毕竟是您的女儿。所以，我想问问您，假如有天梦梦犯了错误，您会怎样对待她？身为一个父亲，是帮她隐瞒错误，还是希望她改过自新？”

“别误会，我只是和您推心置腹。”霍自立收起笑容，接着说，“其实以前和丁叔叔见了两次面之后，我就觉得丁叔叔这个人虽然在别人的眼里很高冷，但我总是对您有一种很特别的亲切感，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在满是外星人的星球上撞见了自己的同类？”丁乙问。

“怎么说呢······”霍自立叹道，“您说的也差不多吧！”

丁乙笑了。

若是从两人的性格和三观上来分析这两个人，并不难发现，两人的骨子里有很多共同点。首先，他们喜欢独来独往，有自己的执着和原则，他们不太习惯在人群中侃侃畅谈，都是比较内向内敛的人，由于两人都不喜欢随波逐流，明明可以有很好的条件去过更好的生活，但两人却坚持了本心。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明明自己活得很可怜，却偏偏觉得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比他们活得更可怜。在时间这条并行线上的某一段时间，某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内，他们同样在忍受着不同的孤独和折磨，若是换作常人，一定会希望自己能够从困境中走出来，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换一种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这两个人呢？

他们渐渐地和孤独成为了好朋友，像是一个独自在黑夜中向着天边一颗星星独行的勇士。即便他们知道自己永远也走不到星星那里，但他们依然选择了这条孤独的旅程，也从不考虑明天是否照常如斯。

他们和正常人一样，每天上班，吃饭，睡觉，他们貌似向这个世界妥协，又貌似从未妥协。

“所以，”丁乙说，“你是在很认真地和我在谈话了？”

霍自立点了点头。

丁乙苦笑了起来，“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霍自立沉默以对，等待着丁乙的回答。

丁乙微眯起了眼睛，呆呆地沉吟了半晌，方才说：“我的这个女儿，她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抱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我甚至······都不希望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居然还有我这样一个别人眼中的异类怪人的爸爸，因为我害怕这样会毁掉她原本的生活，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我错了，我的女儿这些年来活得并不快乐······”

他的声音低沉却毫无生机，就像是断绝了人生所有的希望，总之很难形容。他接着说，“其实我知道她的为人，可能并没有我憧憬中的那么好，可即便她犯了很多过错，她也是我的孩子，这又能怪谁呢，但我想，这不怪她······”

“所以，你问我，如果我的女儿犯了错，我会怎样······”丁乙苦笑一声，“我告诉你，我可能会帮她隐瞒错误，但我不希望她以后还会犯同样的错误，如果······如果她并没有像我期许中的那样，以后照样这样生活，我想······我说不定会亲手把她送进监牢。”

霍自立诧异道：“为什么？”

丁乙黯然伤神道：“因为，我不想她一错再错。最后把自己搞成她那个爸爸一样的人。”

霍自立闭上了嘴。

丁乙说：“有时候，人生往往要为了一个谎言，去说一千次谎言一万次谎言，来为最初的一个谎言做补偿，不划算，梦梦还年轻，她还有希望，还有未来······难道不是吗？总有一天，我们任何人都会明白，简单地活着，真的没什么不好，就像是我现在这样的孤家寡人，我有恨，有悔，有内疚，但我总不至于每天为了活着去提心吊胆，难道不是吗？”

霍自立笑了，“您说得对，梦梦还有未来，即便她真的犯了错误。”

“其实······一开始······我把电脑放在您这里，”霍自立吞吐道，“我就一直在想，可能结果就只有两个，第一个是您没有修好，第二个是，您修好了，然后知道了里面的秘密，然后又给弄坏了。”

丁乙讶异道：“难道就没有第三种结果？我难道就不会修好了在交给你？”

霍自立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前提是假如······假如梦梦真的犯了错误。”

他接着说：“我一方面，又拼命想知道我这位智能妈妈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而另一方面，我又害怕知道以后，万一真的和梦梦有关系，我又该如何取舍······”

丁乙问道：“那你现在释然了吗？”

霍自立垂下眼帘，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