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雅的檀香气息尚未完全散去,蒜鸟就迫不及待地从叶生欢的衣襟里钻来。
“小师叔!你刚才……你真不认识他吗?!”
它的小翅膀急切地比划着,指向陌若离开的方向。
叶生欢被它问得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空洞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扇了几下。
她下意识地又用神识探了探那空无一人的门口,确认那温和的佛修已经离开。
这才微微歪过头,脸上露出全然的困惑。
“我……该认识他吗?”
语气里没有丝毫作伪,只有纯然的不解……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那月白僧袍的佛修于她而言,似乎就只是蓬莱宗一个颇为尽责,待人温和的弟子罢了。
与其他僧人并无不同,甚至因他屡次相助,还让她生出几分好感与依赖。
可这声纯粹的反问,却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了蒜鸟的小脑袋上!
它在叶生欢的掌心几乎要跳起来,内心已然天翻地覆。
完了完了完了!
小师叔她是真的,彻底地把这号人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连一点渣渣都没剩下!
那八百年前曾闹得仙界皆知、最终以一方心灰意冷剃度出家告终的桃花债……
另一位正主儿就在眼前嘘寒问暖,百般照顾,而她这个债主居然全然不记得了?!
蒜鸟看着叶生欢那写满“他是谁很重要吗”的无辜脸庞,顿时觉得鸟生艰难。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不过……
陌若要是知道叶生欢现在有过这么多男人,怕是会怀疑人生吧!
……
回廊深处,陌若手持着糕点的托盘,脚步平稳,月白的僧袍拂过洁净的地面,悄无声息。
他面容依旧是一派悲悯平和,仿佛方才静室前那细微的涟漪从未发生过。
然而,唯有他自己知晓,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是怎样一番暗流汹涌。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额头轻蹭过衣襟的细微触感,那柔软的重量和依赖的姿态,如同烙印般挥之不去。
耳边回响着她娇软抱怨饿了的嗓音,带着全然的信任。
与他记忆中八百年前那个冰冷疏离,眼中唯有大道,对他的满腔情意视若无睹的叶生欢,截然不同。
那时的她,是九天寒月,遥不可及。
他倾尽所有热情,最终只换来心灰意冷,看破红尘,遁入这空门,以求心境澄明,了却尘缘。
可为何……
为何在他早已斩断情丝,虔心向佛数百载后,偏偏要让他再度遇见这样的她?
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寒玉,而是变成了会疲惫,会无助,会下意识寻找依靠,甚至会像幼猫般用额头轻轻蹭人,软声抱怨饥饿的……
叶生欢!?!
这毫无防备的依赖和信任,像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早已沉寂的心核。
带来一阵阵陌生而剧烈的悸动,几乎要撼动他苦修多年的禅心。
他该如何自处?
是继续以佛门弟子的身份,恪守清规,持重守礼,将这一切视为对伤者的慈悲照拂?
还是……
陌若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缓缓闭上眼,默诵了一句佛号,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妄念。
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了一片深沉的平静,只是那捻着佛珠的指节,却微微泛着白。
他端着托盘,一步步走向那间静室,走向那个此刻让他禅心不宁的源头。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理智与某种呼之欲出的情感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