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己角色已然转变(2 / 2)

且隋 玄武季 2223 字 2天前

“陛下,韦尚书恪尽职守,依制考评,苏司徒老成持重,言之有理,此事于程序而言,确无问题。”

“来司空心系将士,忧国忧民,其情可悯,其心可嘉,所言之事,亦非空穴来风,值得警醒。”

他先是各打五十大板,肯定了双方的出发点,将激烈的对立情绪稍稍降温。

随即,话锋如同溪流转过山涧,不着痕迹地一转:

“然,臣以为,朝廷选官,尤其是选拔侍从陛下、参赞机要的近臣,才学见识固然是基础,但其人的心性品德、胸襟器量、乃至是否真正体恤民间疾苦、知晓兵事稼穑之艰难,则更为关键。”

“纸上谈兵,易;临机决断,难。居于清要之位,若不解下情,不谙实务,则其所思所谋,恐如空中楼阁,于国无益,甚至可能贻误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韦津和那几位被举荐的年轻官员(有点远,看不见,如果他们真有幸在场的话)。

然后,继续道:

“故此,臣冒昧提议,此数位才俊,既然考评优异,才干突出,不若暂且外放,授以亲民之职,如京畿或外地望县之令、或紧要州郡之参军、长史等职,使其深入地方,亲理刑名钱谷,抚慰百姓,处置繁杂政务。”

“磨砺三五载,观其政绩,察其心志。若果真能造福一方,政绩卓着,且心性愈发沉稳坚毅,届时再调回中枢,委以清要之职,以其历练所得之见识经验,辅佐陛下,则必能如虎添翼。”

“如早就安排各地的先皇历科进士及第之辈,地方政绩卓着,风评上佳,如孙伏伽、房玄龄、张损之、温彦博、黄凤麟等。”

“如此,既全了朝廷选官之制度,亦堵了外界可能之非议,更于实践中历练了国家未来之栋梁,岂非三全其美之策?”

他这番话,看似折中调和,两边都不得罪,实则核心用意,是否决了直接将那几位“有前科”或背景特殊的官员提拔到核心清要位置的提议,将其“发配”到地方去接受实践锻炼。

但同时,又留下了将来考察合格后可以重新起复的口子,没有把路完全堵死。

如此一来,既照顾了文官集团的面子(承认了这些人的才学,并给了未来机会),又安抚了军方的不满(没让“有问题”的人轻易进入权力中枢),更在皇帝和百官面前,彰显了他作为首席辅政大臣的“公允”、“远见”与“为国育才”的胸怀。

御座上的杨侑,微微颔首。

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

他沉吟片刻,道:

“太师老成谋国,思虑周详,此言甚善。便依太师所议。吏部依此办理,对此类官员之任用,当更重其实绩历练。”

“陛下圣明!”

杨子灿躬身领命。

裴矩,依旧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苏威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最终,他也归于平静,躬身道:

“陛下圣明,太师考量周详,老臣附议。”

来护儿的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虽然觉得未能将那几个软骨头彻底摁死有些不够痛快,但主要目的——阻止他们直接进入清要职位——已经达到。

而且,杨子灿的处理方式也给了军方足够的尊重和交代,他便也不再纠缠,抱着手中的笏板,退回班位,算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这一场看似因官员升迁引发的、突如其来的朝堂风波,就在杨子灿这番滴水不漏的应对中,暂时平息了下去。

表面上,魏王杨子灿取得了“胜利”,并掌控了“局面”。

退朝之后,百官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出乾阳殿。

杨子灿与一同走出的太傅萧瑀,并肩而行。

此时,杨子灿的心中,却并无多少轻松与喜悦之感。

“子灿,” 萧瑀稍稍落后半步,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清。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他身为皇亲,又是辅政大臣之一,地位超然,与杨子灿私交也算不错,有些话可以说得直接些。

杨子灿望着宫门外渐渐喧闹起来的洛阳街市,晨曦的光芒洒在朱墙碧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淡淡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些人,大概是觉得我这把曾经杀人见血的刀,渐渐要收回鞘里,锋芒不再,就开始忍不住要伸出手,试探着摸摸刀鞘的厚度,甚至想看看,能不能把这把刀挪个地方了。”

萧瑀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短短的胡须在微风中纹风不动。

“陛下……终究是一天天地长大了。他身边,如今可不只有我们这些先帝托孤的老家伙了。”

“听说,陛下近日颇喜召见一些新晋的翰林学士、年轻舍人,咨询经史,议论古今……”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皇帝日渐成年,自然会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想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亲信班底,逐步收回本该属于皇帝的权力,这是历代雄主的必然之路。

而裴矩、苏威这些文官老臣,宦海沉浮数十年,最是懂得审时度势。

他们或许正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这种心态的变化,才敢于开始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地试探杨子灿这位军方出身、权柄过重的首席辅政大臣的底线和反应。

“由他们去吧。”

杨子灿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浅浅地浮在表面,并未深入眼底。

“只要不耽误了国计民生,不寒了前线将士的心,不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局面再给折腾没了,些许朝堂上的风波、试探,我还担得起,也看得开。”

话虽说得豁达,但他心中那根自从天下初定后便稍稍放松的弦,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绷紧了些。

他知道,自己角色已然转变。

从那个可以凭借着无上军功和杨广的绝对信任而大刀阔斧、甚至有些“肆意妄为”的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更多成为需要在这个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上,小心翼翼地平衡各方势力、如履薄冰的“辅政首臣”。

这条路,或许远比他当初在千军万马中冲杀,还要艰难和耗费心神。

这不仅仅是对能力的考验,更是对心性、耐心和政治智慧的巨大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