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婚,就订下来了。
我和小双一样,都是十七岁不上学的。她是初三上了半年,就缀学了。我是初三读完没考上高中才下学的。下学后,我就到城里的姑父开的小饭店打工,晚上就住在店里看店,一般要十天半月,才回家一次。
那天,我又回家了,是下午两点多钟回家的,准备五点以前赶回饭店去,两点到五点,饭店没有客人,我是抽空回家看看的。
回到家里,我把破自行车推进院子,叫了声爸妈。爸和妈都在屋里睡觉,听到我回来了,就起来了,打开屋门,让我进来,简单的问了我这半个月的生活,适不适应饭店的工作,然后,妈妈忽然开口说:“大众,你听说小双的事吗”
妈妈说这事的时侯,脸色有点凝重,我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坦然的说:“什么事”
我和小又自从那晚之后,就没在一起玩了,虽然小学和初中都在一块读的,但小学时根本没讲过话,见面之后,也只是笑笑。上了初中,都是到离家十多里的乡镇上读书,离家远,我和小双同村就有了亲切感,但出只是简单的问侯一下,并没有深谈过,再说,我初中喜欢的是周海芹。
每次想到和小双的事,我都是笑笑,心中感觉有点甜,也有点好笑,并没有打算和小双怎么样。那时都是小孩子,事情过了就过了,不用一直想着。年龄渐长,我自己也知道和小双是不可能的,在一个村子里,差辈,我们不怕村子里笑话,我们的父母也怕。也不只是怕世俗的眼光,小双虽然漂亮了,但我对她没有那份感觉了,只把她当成一个小时侯的玩伴。
“小双订婚了,三换。”妈妈的慢慢的说:“唉,这孩子,可惜了都是为了她的傻哥哥呀”
“噢”我应了一声,心里就乱了起来。
我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做什么好,感到不自在,就像自己是多余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爸爸和妈妈又顺口叹息了几句小双的命不好,就又问我的生活状况。我无心的顺口答应着,心里还是乱,就找了个借口,说是去找李林玩,溜了出来。我每次回家,都要抽空去找李林和文彬去玩的,所以爸爸没有想到别的,只有妈妈悄悄的瞅了我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我走出院门,心里还是慌慌的,没个着落。说真的,我不是想娶小双做媳妇儿,我只是为小双的命运感到不平,在新社会新中国新风尚的今天,小双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却要经历这样古老而愚昧的换亲婚姻,为了自己的哥哥和家庭,去葬送一生的幸福。也许说她葬送一生的幸福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换亲的人,还有正常人吗如果男方是个英俊有为的青年,还用的着拿自己的姐姐妹妹来换媳妇吗
阳光并不毒辣,我却不愿走在阳光下,我沿着胡同的西墙走,躲在阴影下走,我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我无力挺直自己的背,我佝偻着腰,慢慢走着,看着自己的脚尖慢慢向前迈步,看着自己的脑袋的影子时不时的从阴影中露出来,被阳光投射下来的光线照成一个奇异的半圆,奇异的摇晃一下,又闪入阴影之中。我感到自己就像是鬼魅。
我虽然读过很多武侠小说,也学过几年武术,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侠客,我是活在一个现实的世界,有很多事,我做不到,有很多人,我得不到,有很多人的命运,我掌握不了,包括我自己的命运。
我感到自己走在阴影中,就和小双的命运一样。旁边就是阳光普照,小双却走在自己命运的阴影中,她的生活,就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想:不知小双是怎么想的
我这样想的时侯,我就看到了小双。
最美的村妇 十八
街上很静,现在只有三点多钟,村里人大多在午休,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我自己慢慢的走。
我的胡同口,就对着小双家的胡同口,我家在路南,她家在路北。她家是胡口的第一家,所以我一走出自己的胡同,就可以看到她的家,也就可以看到她。
我就看到她了。
小双正在院子里出来,提着一桶水。她家的门前,有一块小小的菜地,种着两行蔬菜,她这是在为蔬菜浇水。
我看到她,她也看到了我。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眉眼就绽放开来,但随即黯淡下来,咬了咬嘴唇,向我笑了笑。
小双的笑,让我的心头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我慢慢的走着,和她距离有七八步远,慢慢站下来。
我说:“浇菜哪。”
小双说:“嗯,浇菜,啥时侯回来的”
我说:“刚回来。小锁哪”
小双说:“上班去了。在城里的一家瓶盖厂。”
我说:“工资高不有没有三百”
小双说:“刚去了两个月,前三个月一百八,熟练工以后,三百。”
我“噢”了一声,望着小双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说:“你怎么不去上班找个厂子上班,也有三四百块哩。”
小双脸色又黯淡下来,说:“我妈还要我照看,爸爸也到建筑队上班了。我走不开,我上班了,就没人看家了。”
我心中犹豫着,不知应不应该问她订婚的事。我问了,怕惹她伤心,我看出来,她现在就在伤心着。我不问,又显得太虚假了,因为我回家肯定会知道她订婚的事,她订婚的事,是村子里轰动不小的事。
我还是决定,不问了。问了,我也帮不上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再在她伤口撒盐哪
小双又问我了:“你在饭店上班,有一年了吧有没有六百工资”
我笑了笑,说:“没一年,去年七月去,现在才四月份,八九个月。我是姑父很抠门的,他才不给我六百哪,我是小工,只有四百五。”
小双说:“你现在还不是厨师吗”
我说:“是帮厨,还不是厨师,厨师六百块钱哩。”
小双说:“嗯,等你当上厨师,就好了。今天还回城里吗”
我说:“要回,五点以前回去就行。”
说到这里,我们就静了下来,她没有再问,我也没有再说,像是约好了,谁也不开口,就这样静静的站着,望着对方。
街上的远处,偶尔有人走动,近处没有,只有我们两人,距离七八步远,中间隔着一条大路,她站在路北家门口,我站在大路南边。中间一条大路,隔阂着我们。
夏阳灿烂的照着,夏花灿烂的开着,夏风温柔的拂着。我的心情,却像秋一样的萧索,我相信,小双的心情,比我更沉重,她的心,在冬天的寒冷中冰冻着。
街上没有人走过来,小双的爸爸到建筑队上班了,她哥哥也到瓶盖厂上班了,家里只有她,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妈妈,妈妈不会自己从她家里走出来,妈妈躺在床上自己不能行动。
妈妈在喊了:“小双,小双,给我拿来尿盆子。”
小双应了一声,又转头望着我,眼睛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的声音放低了,说:“大众,你还记的那事吗”
我的心,就扑通扑通的跳起来,脸颊就热起来,我不知道小双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明白她指的是那件事。我说:“记的。”
小双接着问:“你还记的那个干渠吗”
我说:“记的。”我听到自己的心跳,感到自己的脸颊发热,我的掌心出了汗水,我的嗓子发干,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