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复批复!这都批了半年了!俺就是想来泡泡这温泉水,治治俺这老寒腿!当年打鬼子落下的病根!咋就这么难!”
老孙头越说越激动,眼眶都有些湿了。
贺渊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个干部似乎被老农缠得烦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去去去,别在这儿胡搅蛮缠!再闹就叫民兵了!”
老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脸上的悲愤更浓。
“住手!”
贺渊几乎是本能地低喝出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几步走了过去,扶住了那位老农。
干部一愣,看着突然出现的贺渊。
贺渊虽然穿着便装,但那挺拔的身姿和锐利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发怵。
“你……你谁啊?少管闲事!”
贺渊没理他,先问老农:“老同志,怎么回事?”
老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说了。
原来他是附近村里的退伍老兵,因伤退伍,按规定可以享受一些疗养待遇,包括来这温泉。
但流程卡在了某个环节,迟迟办不下来,他腿疼难忍,这才忍不住想先来泡泡,却屡次被阻拦。
贺渊听完,脸色沉静,转头看向那干部。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同志为国家流过血,这点合理的要求,而且只是先用后批的小事,为何不能通融?非要寒了老兵的心吗?”
他的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让那干部额头冒汗,支吾着说不出话。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老孙头不容易!”
“人家可是功臣!”
纪书玉适时上前,语气温和却坚定:“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老同志先进去泡着,手续的事情,我们帮他去问问,或者您这边帮忙催办一下?”
“总不能让人拖着病体一直干等。”
她说话条理清晰,又给了对方台阶下。
那干部看了看贺渊,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终于软了下来,嘟囔着:“……那,那行吧,老孙头你先进去……手续我…我再催催……”
老孙头千恩万谢,激动地抓着贺渊的手不停摇晃:“谢谢!谢谢同志!你们是好人啊!”
看着老农蹒跚却充满希望地走进温泉,贺渊心里却并没有多少轻松。
他沉默地拉着纪书玉离开。
回县城的路上,贺渊一直没说话。
纪书玉知道他心里不平静,也没有打扰他。
直到快走到招待所门口,贺渊才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书玉,我刚才……突然有点理解林放了。”
纪书玉微微一怔,看向他。
贺渊目光看着前方川流不息却各自忙碌的人群,眼神复杂。
“我不是说他的背叛对。我是说他那种被规则、被卡住脖子,求救无门,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苦的那种……绝望和无力感。”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
“你看刚才那老同志,他可能只是想要一点点合理的照顾,却那么难。而林放,他面对的是他母亲和妹妹的性命。”
“那个钥匙背后,可能就是一个庞大到他个人无法撼动、甚至无法求助的势力。他当时……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