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阎清流的房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案发第二天,省厅来人,查了现场,又问了几个证人,就走了。”
“没个结论吗”
上官摇摇头,“我们做一行,你应该知道规矩的。”
“后来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气不过又斗不过,所以装神弄鬼吓吓人喽。”
方晓飞叹了口气,心情异常复杂。他推测的没错,蓝星儿的确是给人推下去的,他们戏校来的女孩子除过她这个花旦,剩下的都是刀马旦,刀马旦的武艺从小就得练,很能打几下子,要制服也是不容易的。蓝星儿最弱,加上她的家庭背景,所以从她下手最安全。把她从阎清流的房间扔下去,一箭双雕。
案情是弄清了,可这案子若掀起来,定是一个惊天大案,然而,这案子能掀得起来吗阎清流也死了,以他的为人,若他是冤枉的,应该会为自己辩解的,可他没有,是什么力量让他屈服了呢那些跟他同来的老干部中,有没有谁知道真相呢当年他们用鲜血换来的江山,如今硕鼠成堆,这些老猫儿们会作何感想
还有水玲珑,她到底知道多少内幕她掌握的情况中有多少是有效证据到时她能站出来作证吗
“前两年,从省里到地方盛行一句口号:要想富得修路。全省上下捐款、集资、借贷,轰轰烈烈地全民修路,上报上电视,很是风光,该升的升了,该发的也发了。然而,没过一阵子,路面就出现了损坏。唉,有人说,高速路,平均每一公里就站着一个贪官。好了,路修完了,开始建形象工程,今天一个大厦,明天一个广场,动辄就是上亿,少的也要好几千万,结果呢,留下一个个豆腐渣。有豆腐渣还是好的,更多的是留下了一个烂屁股,钱花了,事没办。正是人家说的:拍脑袋上项目、拍胸脯要贷款、亏损后拍屁股走人。这些事,真的太多了。我有个同学就在工程检测中心,听她说的真是黑幕重重,触目惊心”上官说着摇了摇头。
方晓飞听着皱眉,蓝星儿的案子,他现在一点把握也没有。可他信誓旦旦地答应过水玲珑的。
“你这次出事”上官若有所思地。
方晓飞也一直这样疑心,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方的手脚也未免太狠也太快了。而且事实证明,他是鸡蛋,人家是石头。就说现在,他还没做什么,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算了,先别管这些了,等你好了再说。我在所里时,案子都是以8:1分,出了8起案子,只有一起立案。”上官见方晓飞动了心思,忙劝告。她是官家子弟,论起有些见识,倒比方晓飞还多着那么一点点头。
方晓飞苦笑,报到刑警队的案子也不都是能破的。整天的忙来忙去,能破一半就算好了。
“我怎么觉得越活越难。”
“你还没活呢。”
正说着,见队副刘正雄一身簇新地来了,西服领带皮鞋还理了新发,看上去还挺有型。他放下装着苹果桔子香蕉的大兜,坐在方晓飞床边,“挺好了嘛,比我想的还好。”又说,“刚从我老丈人家出来。”
接下来又说了一堆吉利的拜年话,平常队副不是多话的人,今天不知怎么地了,好不罗嗦,最后好不容易刹住尾说:“好好养着,队里没事。”
“队里有你们,我不担心。”方晓飞的心情看上去不错。
刘正雄思索了一下,直截了当地,“方队,我听说龙琪成了植物人真的吗你准备怎么办”
这话一说出来,上官就趁空儿踹了他一脚。
刘正雄倒被这一脚踹开了话匣子,“上官别踢我,我今天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你思量一下,你若是方队的亲妹子,你不也得问问你哥哥的打算吗”
上官听着这话不吭声儿了。若方晓飞有个亲人在,这话还不是早问出来了高情大义还是留在大会上说,自家人关起门,总得算计一下切身的利益。其实就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答案的。
方晓飞沉默了片刻后,“我现在,是什么也不能说的。”
的确,他现在什么也不能说,未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
刘正雄显然是有准备的,“过日子不是玩的,你还年轻,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这叫什么话上官文华很不满意,却没表示出来。刘队副这话,也不是没道理的,陪一个植物人过一辈子,这得付出多少
上官看着方晓飞,刘正雄也看着方晓飞,方晓飞却始终不愿说什么。
正月初二,陆薇来向方晓飞辞行。
“真的要走吗”方晓飞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吃惊,一丝喜悦。大概是觉得前女朋友终于有了个新的开始,为她高兴吧。
陆薇却被刺痛了,这家伙,欲除我而后快。她拿出他房门的钥匙,“还给你。”
方晓飞没接,“你留着吧。”
“我留着做什么”
“反正那里,全是你的东西。”
“你有处理权,不喜欢的,就卖掉,或者送人。”
“我怎么会把你的东西送人当然要留着,钥匙你也留着,若你遇到不顺心的事,还可以去我那里住两天。你权当那儿是你的第二个娘家好了。”
陆薇摇头,这怎么可以,他的房子,以后将属于他和龙琪。
方晓飞看出对方的心思,“我以后怕是不回去住了。”
“那你住哪里”陆薇好不奇怪。
“这个当然是,龙琪住哪里,我住哪里。”方晓飞这下露了点口风。
陆薇听得心里刚一酸,马上又觉得自己很不厚道,怎么可以跟一个病人争醋吃
“龙琪她很有钱的,别人会说你的。”她提醒道。
“引起别人的关注是好事,这叫眼球经济,现在很时髦的。”方晓飞开玩笑,“说不定有书商看上我要给我出自传──我跟富姐的罗曼史,那我就发了。”
陆薇给逗笑了,“你写自传可别扯上我。”
“那怎么行,大不了分一半稿费给你。”
陆薇微笑,她和他这段感情,终于可以以欢笑结束了。
自从除夕夜后,龙思焕隔三岔五就来一趟,许是家里一个人寂寞得很,跟方晓飞聊聊天还能排遣日月。两人谈古论今,品品茶,下下棋,老爷子还有时拿来自己珍藏的古玩字画让方晓飞帮着签赏。一来二去,两人越来越投缘。
“现在你这样的年轻人可少有,博古通今。更难得是脾气好,肯陪我这个老头子闲聊。”老爷子显然是很喜欢方晓飞。有次他还带来一本龙琪的影集,全是她小时候的照片。
方晓飞一页一页地看,有一张是龙琪百天时照的,戴着一顶兔耳朵帽子,披着小斗篷,浑身毛绒绒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
“这是她百天时给照的,那天她正在熟睡,把她抱起来时她很生气,也不哭,就是给她照相时她闭着眼睛死活不肯睁开,怎么哄也不管用。”龙思焕笑着说。
从小就这么有个性,方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