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句话,杜青岑好不容易攒起来勇气就立刻成了掉落在案几上的香灰,都不用吹就已经散得看不见了。
“哎呀,看来是我多虑了,最近也是有点疑神疑鬼了……不疼吧?”戚君安慢悠悠地抽出手指,从侍女手里接过一卷纱绢,胡乱蹭了蹭手指上淋漓的血,更多的血从萧林下胸口的几个小洞里泉水似的往外涌,又被红色的族服飞快吸收,她捂着胸口狼狈地半跪在地上,咬紧嘴唇不发出一丝呻吟。
莫荼因为站得近,自然看得真切些,她甚至能闻到浓郁到冲鼻的血腥味,脸色越发难看了,喉结**似的上下飞快移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当场吐出来。
为了那样一个男人做到这种程度,真是太不值了,她想过告诉萧林下真相,却又有些不忍,反正萧林下到最后也会被抹掉记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呢?
“你不懂,这没有爱魄是件天大的好事儿,这是不信?”戚君安看着因失血而脸色惨白却依然满眼愤恨瞪着自己的萧林下,颇有几分无奈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留恋,那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记忆给你留着,还有……这个也给你,权当是一点念想。”
他抬起手向萧林下示意,莫荼惊讶地注意到戚君安的指尖竟还捏着一小片爱魄,只见他指尖轻弹,那片爱魄直接没入到萧林下血肉模的胸口,萧林下甚至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一头栽到了地上,晕了过去。
“瞧瞧,这是高兴过头了呀,”戚君安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了,事情圆满解决皆大欢喜。青岑啊把萧大人送回去,再找几个人好生伺候着,我过两天再去看她。”
戚君安处理起萧林下可谓是“行云流水”,却让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钱正道心中大骇,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戚君安喜怒无常、杀伐决断的一面。
他之前倒也听闻过一些因为时间久远而真假难辨的说法,像是戚君安并非总是如此“无为而治”,他当年刚接任司长一职,便已察觉到孙钱两家势力盘根错节,司长一职形同虚设,试图改革却成效甚微,只得韬光养晦,同时暗暗扶持莫家。
如今莫家日益壮大,俨然有压过孙钱两家的势头,他便进一步将杜家扯进来搅局,氏族之间互相倾轧、彼此制衡才是戚君安想要的结果。
这些说法钱正道一直都是当笑话听的,可刚才发生的一切却让他明白这极有可能都是真的!
戚君安平日里对萧林下很是偏爱,甚至颇有几分视若己出的意思,据闻是因为爱慕上任司长也就是萧家祖上,可面对如此偏爱又天赋异禀的孩子,戚君安都能因为她一点小小的反抗,不顾旧情、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让萧林下往后漫长的余生都只能陷入求不得的痛苦绝望之中。
这哪里是处置一个萧林下哦,根本就是“杀鸡儆猴”,做给厅里那些背地里不规矩的众人看的!
钱正道发现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要不然怎么个个都跟受了惊的鹌鹑似的,甚至不少还扑簌簌地筛着糠呢!
钱正道一想到自己前些年馋杜家的红火生意,背地里跟杜淮山联手鼓捣了不少,就忍不住跟着那些人一起筛。
他正满心惶恐呢,戚君安却在此时突然看了过来,钱正道登时慌了神,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磕头求饶,想走坦白从宽的路子。
“正道大人这是担心司长大人降罪下来?”孙肇源看懂了他的这份不自然,竟出言安慰起来,“不打紧的,总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反正也没出大的纰漏,以后小心便是了,司长大人不会怪罪的。”
“……肇源大人此话可当真?”钱正道唯恐孙肇源诈他。
“真不真的,就看正道大人怎么想了。”这种时候了孙肇源居然还有心思跟他打机锋。
可钱正道还想再追问,孙肇源却不再理他,戚君安正好让众人散去,他匆忙追上孙肇源想要再探探底,孙肇源只用一句“正道大人莫要把肇源架在火上烤,咱们以后还是毫无瓜葛得好”,彻底打消了钱正道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