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春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汗水，心说蔡哥哥你可少说两句吧，我舅舅还有爹都指着裴都护了，若是将他得罪了，这日子不知有多难过。

裴安阴恻恻的问：“哦，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你。”

“提不提的又能做什么数.......”

奚春陡然出声：“蔡哥哥，裴都护，你们说了这么久口不干吗？喝些茶水润润嗓子。”

殷勤的给二人倒水拿糕饼：“日后都是同僚，自当和睦相处，如此争锋相对叫旁人瞧见可不好看。”

意有所指的看向茶舍伙计，就见那人端着茶水糕点半晌不敢送来，尤其是看到裴都护身后那两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的随从，吓都要吓死了。

良久的沉默对视之后，裴安无趣开口：“奚娘子，是在下打扰了，先行离开一步。”

奚春听到他的话，知晓他并未生气稍稍放心，笑着道：“裴都护慢走，下次民女一定给您送糕点。”

路通鼻孔冷哼一声，紧随都护离去。

剩下的二人沉默片刻后，蔡君墨开了口：“阿春，他.....”心中的猜想未问出来，仍希冀的看着女孩。

奚春放置在茶桌上的手，手心微微发热，面上的神色不加掩饰，淡淡回复：“就是你想的那样。”

顿了顿：“我从来都是这样，见利忘义，谁能帮我谁对我好，我便不惜一切代价搭上他。”

“西域错综复杂，天高皇帝远，大姐夫的作用微乎其微，于阗的县丞和军营关系一般，帮不到我舅舅和父亲。”

奚春看着脸色发白的蔡君墨，一字一顿：“你没去过采石矿，你没经历过修长城的酷热和磨难，你不知道有多受罪。”淡淡一笑：“我也未经历过。”

“我不能得罪裴都护，我父亲和舅舅还需要他的庇佑才能活下来......”

蔡君墨迫切的打断了她的回答：“我能帮你的，阿春，等我上任武威知州，我能帮你的。”

奚春拉着他的手，极为认真的摇头：“你帮不了我，你不了解裴安，他这人睚眦必报，性情鬼怪暴戾，我父亲他们终究在他手上。”

她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蔡君墨。

“一死易，脱籍难。流人十年为期，无悔过犯准申释。”

“立功脱籍谈何容易。”

奚春说完，自嘲一笑，若是没有裴都护，她连于阗都进不了，阿娘和奎哥儿更是去不了书院，还有舅舅他们也不会做最轻便的活计。

她简直不敢想，只知读书的薛垚哥哥，若是去凿石头，扛巨石，修长城，这样艰苦的劳作下能活多久。

有现成的大腿能抱，她不敢指望旁的，更不敢轻易得罪人。

眼下奚春忽然有些后悔和蔡君墨在集市牵着走，真是昏了头，只希望没被裴安看见，她真以为现在的一切全是自己奋斗而来。

看到裴安的那一刻，梦瞬间醒了，这人一句话便能收回自己的路引，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