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十分钟后,陆续有人回到监舍,先进来的人身上并没有伤,一路走,一路说自己身上挨了几下,打中别人几下,也有人互相抱怨对方下手太重,后面进来的人就大多脸上有些伤痕,他们苦着脸,咧着嘴,最后进屋的人伤就有些重了,有的一瘸一拐,有的得有人搀扶。
他们看我仰卧在床上,都紧闭了双唇,躺到自己的床上默不作声,喧闹了四五分钟的屋子又安静下来。
赵顺对我有些不满,望了我一眼,撇了撇嘴,静静地爬到上铺,床摇了摇,就再不动了。
和谐的气氛就这样被打破了,十几个人同属一个监舍,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昨天还在一起打球的人,今天在球场上就变得势如水火,就算是面对面地路过,也必定怒目而视,表达出对于敌人的仇恨。
下午,我睡了半个小时,然后就到室外活动活动,虽然外面的环境让人很容易意志消沉,但如果你能做到思想意识不被眼睛左右,你会感觉到清新纯净的空气。这让我悟到一个道理,如果我们的眼睛不是那么挑剔,罗漠星球其实是人类很不错的选择,它没有其它任何星球都多少有一些的喧嚣与炽热,只要你能做到熟视无睹,或者干脆就像个瞎子一般视而不见,那么,这里是你冷静面对人生的最好地方。
双方在这里不断地发生着冲突,全都摆出寸土必争,寸气必夺的架势,对方扬起的灰尘飘到自己一方,对方的球滚落过来,对方的一句话可能含沙射影,都可能成为一场混战的导火索。
只是这个下午,我就见到了两场富有喜感的场面,两方人就像好斗的鹅一般,精力旺盛,劲头十足,一个个伸长了脖颈,僵直着,乜斜着眼睛。配合着嘴上的动作,头向前耸一下,然后又退回来,等对方退回去,又耸一下,如此循环,全不觉累,但始终没有动手。我看出他们其实只是在争取从气势上取胜,并没有真刀真枪干一场的打算,在暗地里,还有些小人物偷着空眉来眼去。我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喜欢演戏,也许监狱的生活实在枯燥,这里连电视都看不到,电影也只有很老很老的片子,也许,只有这样的活动才能让他家身心得到放松,精神有所寄托。是男人,就得展示一下自己的肌肉,就像那些天堂鸟一样,没事就把自己漂亮的羽毛秀出来,相信精彩的表演总会有观众,很可能,成百的演员,就为了我一个观众,这待遇可真不低。
晚饭时,两个阵营已经非常明显,他们各自霸占食堂的一面,他们宁愿自己人坐挤一些,也要在中间空着出几张桌子,以显示各自的立场。
开始吃饭,此时是自我到这个食堂里吃饭以来最为安静的一次,只听到餐具碰撞的声音,很少有人说话,就算有,他们也都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所以就显得不那么光明磊落。
差不多就要用餐结束,突然,有人开始鸡蛋里挑骨头,指责对方指桑骂槐、冷嘲热讽,于是双方都丢下碗筷,开始了隔着桌子对骂。我以为只不过又是一场装模作样的游戏,没料到他们越走越近,居然提出单挑,而且立即就着手选人。
有人上前,将中间的桌凳搬开,空出一个二三十个平方的地盘。狱警们对此也许已经见惯不惊,不但不出面制止,反而加入到怂恿的队伍当中,单调乏味的生活,需要这样的刺激来调剂。
围观的人已经分不出彼此,大家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中间只剩下两名单挑者。两人围着看不见的圆圈走着八卦步,手上不断变换着各个门派各种风格的招牌招式,但却并不朝对方去。围观的人喊破了嗓子,两人都没有接上火,还在自顾自地表演。
吃完饭,我洗好自己的餐具,放到指定的柜子里,然后出了食堂。回到空荡荡的监舍,食堂里的喧嚣还在时不时传来,我断定他们打不出个结果。这样的两群人,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法形成威胁,我大可高枕无忧,没人能真正为我制造麻烦。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理睬任何人,任何人也都不理睬我,那张八仙桌成了我一个人的专属领地。赵顺再也没有探出头来望下铺的我,监舍里的呼噜声已经汇成了一条叮咚不止的小河,陪着我静静地入眠。我一直还有些担心,怕万一哪天等我睡着以后,某些人一拥而上,用被子蒙住我的头,将我一阵猛打,算是对我的教训,或者他们纠集一群狂暴之徒,一番乱拳,打得我鼻青脸肿,七窍流血,再逼我做一些恶心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我也在观察,看哪些人可能会成为我的对手,但遗憾的是,他们一个个都没有什么侵略性,温驯得像办公室里正等着退休的老公务员。
一个星期的休整完毕,我们就将要下到矿井里进行持续一个月的劳动,我还没有意识到,对我的考验将正式开始。
第六章 不能与不要
更新时间2012721 8:25:42字数:2623
在下矿的前一天,我所在的监舍作为一个工作小组,举行了小组工作会,组长被要求向我这个新手详细介绍工作任务。我了解到,我们的工作就是深入到地下,为监狱收集一种叫做岩精的东西。这种东西是被人称作岩菇的分泌物,岩菇是一种像冬虫夏草一样的生物,既有植物的特性又有初等动物的特点,它用以吸引异性的分沁物会累积到体外,形成一颗能发出强光的物质。我们就是要将此物质从他们的身体上剥离出来,送回地球,安装在装饰物上,它们能自发光,而且时效长,还能根据不同的温度、湿度变换颜色,据说制成品很是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