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就笑起来。
“是我。”他带笑的声音温和,“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就好像一下子把人带回往日时光,但……她是来叙旧的吗?
云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想怎么样?”
何言蹊又静了静,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叫了她的名字。
“云筝。”他唤。
没像以往那样叫她“阿ay”,而是叫了她的本名。
云筝愣了愣。
何言蹊这一声唤出来,她才意识到,好像很久没有人叫她本名了。
她以前没什么朋友,正式出道之后,跟同学之间也联系得少,毕竟不在一个领域,天然就有了隔阂。
工作上认识的人都叫“阿ay”,孟鸣蜩只叫她“云小姐”。
这一声,倒让她有点犹如隔世的恍惚感。
“你公平一点。”何言蹊继续说,“平心而论,我做错了什么呢?”
云筝被问住了。
突然就好像她问云家人。她做错了什么呢?
而何言蹊又做了什么呢?
他不过就是转发了两个视频夸了她一下。
云筝那一腔冲动的怒火隐隐就有点泄气。
“不说组乐队的交情,我们也是四年的同学,想支持你一下都不行?”何言蹊露出一丝低落的语气,“我对你而言,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云筝皱起眉:“当初是你非走不可的,现在又何必……”
何言蹊打断她的话,“你是真的这么厌恶我,还是怕周叙不开心?”
“关周叙什么事?你不要胡乱攀扯。”
“我其实一直很佩服他,现在这个时代,能为理想和热爱坚持的人不多了。这的确是很好的品质,但他不该用来绑架你。”
这句话就很严重了。
云筝沉了脸,“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何言蹊又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明白我的。当初咱们几个人,周叙是真的热爱,李朔望是为了发泄压力,而你和我……”他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声,“就是为了钱。”
云筝抿了一下唇,没有接话。
对,当初亲近的人都知道,周叙是用钱把她套在乐队的。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除了钱,周叙给她的,还有一个机会。
她离开云家的时候,就像离开囚笼的鸟,迫不及待地想甩开所有和云家有关的一切,那时真的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再站上舞台。
却偏偏每到午夜梦回,就好像心头空了一块。
她原以为只是十几年的习惯,时间长一点有别的兴趣填进来就不会了。
但并没有。
只有越来越多的空虚和迷茫。
直到她被周叙拉到麦克风前,才知道有些东西,早已融入了骨血,无法抗拒。
没有云家,没有戏剧,她也依然热爱舞台。
她迷恋在台上酣畅淋漓的表演,也享受万众瞩目的掌声和欢呼。
某种意义上来说,榴月填补了她心底那个空洞。
所以她才会觉得榴月是她的第二个家。
只是事到如今,跟他争论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散都要散了,谁还在乎当初是为什么?
何言蹊继续道:“我之前是想去拍戏接广告,但我自己内心从没有想要真的离开榴月。是周叙嫌弃我不纯粹。是,我不纯粹,我心存杂念,我穷怕了,我就是爱钱,我就是想要更好的生活。不行吗?有什么错?”
大家信念不同,走着走着就散了,也无可厚非。
云筝也并不纠结过去,只头痛现在的情况。
“我没有怪过你。”她说,“但走就走了,散就散了,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搅我现在的生活?你该知道你现在的举动会对我造成多大的困扰。”
“我只是……”何言蹊说了三个字,停顿了很久,才低低道,“我希望你也能有更好的生活。”
云筝突然就笑起来。
“嗯,你也是。”她说,“你们都是。自己觉得怎么是对我更好的,就直接做了。问过我吗?问过我他妈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
她的声音并没有提高,但就那么平平常常地爆了句粗口,反而更能听出其中压抑的愤怒。
何言蹊沉默了更久,才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那跟你没关系。你别再给我添乱就行了。”
云筝说着就要挂电话,那边的何言蹊就好像能看到一样,突然叫:“等等。我再多说一句。”
云筝就等着他。
何言蹊在那边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才低低道:“……我很想你。”
云筝直接挂掉了电话。
她只觉得荒谬。
她到底为什么要大半夜地跑来这里打这个电话?
上来时一股激愤不觉得,这会儿倒觉得天台的风实在太大了,吹得人骨头都是凉的。
云筝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转过身,才发现另一边有个明明昧昧的光点。
有人在天台抽烟。
她脚步一顿,就跟那人对上了眼。
也巧,就是跟她分到一组唱古风的歌手米璇。
米璇平常是个清冷的性子,这时倒先开了口,她扬了扬手里的烟,“我先来的。”
行吧。云筝想,是她只顾着要打电话,没有注意旁边有没有人。
她只道:“少抽点烟吧,毁嗓子。”
米璇“嗤”了一声,“管好你自己吧。”
云筝转身走向楼梯口。
也是,她还能管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