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秀儿展现出惊人的组织力,褪去了战场上的锐利,换上便于劳作的粗布衣裙,长发简单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沾着泥土和草屑,眉眼间带着农家女的温婉与坚韧。她带领着妇女和半大孩子,组成采集队。哪些野果能吃,哪些草药能止血,哪些树根富含淀粉,她如数家珍,麻利地示范挖掘和处理。每当看到夜玄被炉火熏得满脸黑灰,她总会适时递上清水和擦汗的布巾,低声道:
“夜大哥,歇会儿吧。”
夜玄接过水,看着她火光映照下格外柔和的侧脸,心头总会泛起一丝陌生的异样,笨拙地应道:
“嗯,谢…谢谢秀儿姑娘。”
那份笨拙的感谢和偶尔的失神,让李秀儿心中悄然窃喜。
在堡内一角竖起的“匠作营”木牌下,是生存的保障。夜玄亲自筛选出队伍里所有的铁匠、木匠、皮匠,甚至篾匠。李秀儿主动请缨协助管理,心思细腻地将人员、物资登记造册,夜玄需要什么,她总能第一时间协调到位。然而,材料的匮乏如同沉重的枷锁。
矿石?没有!夜玄带着李秀儿和几个懂矿脉的老兵,在堡周森林和溪流边仔细勘探。几天后,李秀儿指着溪边一处赭红色岩层兴奋道:
“夜大哥!你看这个!像不像…铁锈?”
夜玄仔细查看敲打样本,眼中一亮:
“是贫铁矿,含量不高,但聊胜于无。”
探矿途中,李秀儿脚下碎石一滑,差点跌落陡坡,夜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夜玄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木清香,李秀儿脸颊绯红,心跳如鼓。夜玄两世为人却是情场小白,只觉手心温软,心头莫名一跳,连忙松开故作镇定分析矿石,耳根却微微发烫。
现实的残酷很快浇灭了发现的喜悦。条件太简陋了。夜玄只能指导工匠们搭建最简易的土法炼铁炉,效率低下,产量可怜的几乎可以忽略。核心工作只能是修复。
所有力量集中在修补那些破损的锁甲,将散落的甲片重新编缀成简易的札甲,打磨卷刃的刀剑,接续断裂的矛杆。兽皮被鞣制后,缝补破旧的皮甲,或制作新的皮背心。制造方面,用硬木削制大量的长矛杆、箭杆,用兽筋制作弓弦。
用那点可怜的贫铁矿和拆解的废铁,艰难锻造一些粗糙的矛头、箭头和砍刀。质量堪忧,但总好过赤手空拳。李秀儿心疼地看着夜玄在炉火旁忙碌的身影,那份默默的关怀在夜玄心中悄然种下种子。
与此同时,堡内的空地上,正进行着另一场更为残酷的淬炼。项羽的练兵场,如同地狱熔炉。铁血纪律是基石。
集合迟到?鞭十!
号令不听?斩!
逃兵?杀无赦!
他用最血腥的手段,在最短时间内将“令行禁止”烙进这群乌合之众的灵魂,惨叫声时常响起,无人敢质疑。体能训练更是突破极限:
身负石锁原木在崎岖山地越野,扛着同伴做深蹲,对练是真打,鼻青脸肿骨断筋折是家常便饭。项羽的口号简单粗暴:
“怕死?练!练到不怕死!练到能杀死敌人!”
实战是最好的老师。狩猎队同时是侦察队。发现小股官军斥候,立刻变成围剿队。由张铁牛或夜玄带领新兵轮番出击。项羽偶尔会亲自压阵。当新兵面对凶悍的斥候队长畏缩时,项羽会如鬼魅般突前,天龙破城戟一挥,那队长连人带马便化作漫天血雨。那份绝对的碾压,让新兵们热血沸腾也恐惧入骨,继而爆发出亡命的凶悍。
半月下来,初始的15000余战士,(赤焰军共2万人,剩余是老弱妇孺)因战死、伤重不治、淘汰,锐减至约12000人。但剩下的人,眼神彻底变了。麻木和恐惧被一种近乎狂热的服从和压抑的凶戾取代。肌肉贲张,动作带着狠劲,队列行进有了森然之气。
核心中的核心,是项羽亲手调教的500名“霸王亲卫”,装备着修复得最好的铠甲和武器,沉默如铁,眼神里只有对项羽的绝对崇拜和嗜血的渴望。张铁牛在项羽的摔打和实战中,褪去了不少莽撞,多了几分沉稳和指挥百人队的狠辣。
就在黑石堡刚刚喘过一口气,李秀儿发展的外围眼线——几个机灵的半大孩子拼死跑回,带来了令人窒息的噩耗:
“官军,好多官军。从临山城方向来的,黑压压一片,怕是有两万人。打头的旗号是‘虎贲营’,离我们不到四十里了。”
堡内气氛瞬间凝固,如同冰窖。虎贲营,大胤有名的精锐野战部队,绝非黑风坳那支混合部队可比。两万对一万二(含大量新练之兵),装备天差地别,还是在对方有备而来的情况下。
陈老栓脸色煞白。张铁牛握紧新领到的精铁大刀,指节发白,眼中是决绝的凶光。李秀儿的心瞬间揪紧,担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夜玄,又忍不住望向营房深处那个如山般沉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