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不再是望乡港中那个敛息低眉的过客，而是重新做回那个醉卧花间、笑骂由心的狐狸仙。

“华……华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少年清亮的嗓音忽地传入耳中。

华光缓缓睁眼，朝声音来处望去。

来人生着一张与柳青野别无二致，一样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

不。

准确说来，是柳青野“偷”了他的脸。

少年生得极其好看，睫毛如鹅羽，轻轻眨动时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扇形阴影。

一双乌黑的眸子水光莹莹，看似寻常，内里却盛这淡淡的光电。

那是从未经历过末世摧残，才会有的眼神。

那种纯粹的，干净的，毫无灰暗的。

与柳青野不同，他更明亮、更温软，带着柳青野身上再也寻不着的清澈气息。

那是双和柳青野的阴郁截然不同的眼睛。

那双眼太亮了，亮得几乎要灼伤他。

少年眼中流淌着的是光，是未经世事的清泉，是初春破冰的溪流，是翠绿恒生的嫩芽。

记忆如潮水翻涌，刹那间将他拖回那个夜晚。

房间的气息几乎要冰冷得冻过，沉沉压在人肩头。

柳青野无声的与他对峙着，不愿意告诉他浮罗的下落。

那时的柳青野，眸子因为妖化浮现出了绿色，却又绿得如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所有光落进去，都悄无声息地湮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阴郁。

偶尔有情绪翻涌时，那潭水便会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疯狂与执念，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他看得出柳青野的性格，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继承了浮罗一只藏起来不敢见人的性格。

他真的是个棋子，浮罗养得很好的一枚棋。

“华哥？”

眼前的少年又唤了一声，带着几分困惑，看起来像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天真。

阳光落在他睫毛上，跳跃成细碎的金粉。

华光猛地回神。

少年正歪着头看他，桃花瓣落在他肩头，又被微风轻柔拂去。

他手里拎着一只由竹子编制而成的小篮子，篮里盛着刚采的桃枝，桃枝上挂着粉嫩好看的花瓣，露水还在花瓣边缘莹莹发亮。

“你站在这里发呆好久了，”少年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下弯，像月牙儿，眼底却又带着一丝忧郁，“姐姐呢？不是说要把她带来的吗？”

对啊，差点忘记元初。

他愣了一两秒后，睫毛微垂道：“她不愿意来。”

少年眼中的光芒似乎摇曳了一下，像是风中的烛火。

他低头看了看篮中沾着露水的桃枝，轻声说：“这样啊……”

眼里是化不开的忧愁。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一片花瓣，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