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开口问道:“那如果……当时遇到你的,是另一个人,你也会……这样想么?”
“不会的,阿郁。”谢昭君坚定摇头,零落碎发微微弯曲着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说出口的声音低沉喑哑。
“时空错乱让我们相遇那一刻,羁绊就已然成立,因为是你……”
“所以我的余生也只会是你。”
……
临近过年,校园里基本荒凉无人烟。
本来是闭校不开放的,但还好谢昭君有手段。
冬风卷起无人清扫的落叶,校园里雅致的景致也蒙上层霜霭,偌大的绿茵场上就走着相伴的两个人。
时间过去太久,圣西利尔高中也经过修缮和翻新,倒是和园神里见过的那些房子有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裴京郁也记不得了,他当时玩游戏光去记得谢昭君了。
不过景致就算再怎么改变,却永远改变不了学校特有的荣誉墙,走到高大的荣誉墙下,裴京郁一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脸孔。
穿着学校的白色校服,瘦弱身形衬得校服宽大,少年面色憔悴,就连嘴角那个笑容也像是一层小丑拙劣的伪装。
明明是在最该高兴的场合,却看不出半点和“愉悦”沾边的情绪。
“这张照片……当时重拍了好久呢……”
谢昭君略仰起头看墙上那道恍如隔世的影,忽然道。
“因为怎么样都拍不出领导们想要的效果和感觉,但又不能不放……最后还是就这样了……”
他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在笑。
裴京郁看看谢昭君,又看看墙上的照片,少年略微垂下的睫羽和有些失神的瞳孔显得有些魂不守舍,显得视线向下,现在这个场合倒像是在垂眼看他。
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裴京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有些问不出口来。
似是看懂裴京郁的纠结和挣扎,谢昭君将裴京郁的围巾裹紧了些,又整理了下对方其实不是很乱的衣领。
谢昭君被无名的情绪驱使,做出了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行为,可能是因为他想这样做所以就做了。
整理完他才缓缓开口道:“当时……我在想,虽然我的生活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如果能有一个人让我肆意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生活中的小事也好……”
本来是有这样一个人的,可是他突然消失了。
特别是当自己意识到所有的努力和寻找可能都是徒劳的时候,他一下就被抽空了魂魄,成了没有家的孤魂野鬼。
“现在又有了。”
裴京郁握上谢昭君的手,被冷得一个激灵,手指颤了颤,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将手指挤进对方掌心。
谢昭君原本和照片中一样垂下来注视裴京郁的眼睛一下擡起,目光触及墙上照片上那个无精打采的他时,蓦然颤了颤。
随着逐渐紧握的手,他颤抖的目光缓缓平静下来,谢昭君唇边缓缓牵出抹笑意。
“嗯,好在现在兜兜转转这么久,阿郁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他的笑意如同陷入云端,像一块棉花糖。
……
谢老爷子没有透露过自己已经快不行了的消息,但逐渐没落的谢家早就已经难以阻挡对家的消息探查,没花多长时间谢昭君就知道了谢瑞容正在住院的医院。
虽然关系一般,但他出于礼貌,还是带去了一束花 。
病房地址虽然早就已经外流出去,但偌大一个医院还是难找,特别是谢家人吩咐过,那层的护士都守口如瓶,但当谢昭君一说他也姓谢时,新来的护士有些不太清楚情况,以为是一家人,直接就告诉了他病房号。
医院里禁止喧哗的标语大得刺目,但如同摆设,病房紧闭的房门遮掩不住里面传来的阵阵争吵声,什么遗嘱什么公证云云。
似乎是快要分崩离析的谢家人正在为这点风雨飘摇的祖产而吵得面红耳赤,你死我活。
叩门时的声响成功震慑了里面的人,里面的声响安静一瞬,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啪嗒一声门开了,是他很久以前的“堂哥”谢听澜,房间里还有一堆十分眼熟的人,像什么谢云暮、季雨微,还有以前谢昭君在宴会的时候见过的熟面孔。
对方的目光从烦躁猝然变成惊讶再变成嫌恶和警惕。
丢掉瓶子里已经枯萎多时的花,谢昭君将新鲜的花插进床头。
病房里没了喋喋不休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原本应有的空旷,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难以言喻的死寂气息。
“咳咳、咳……”谢瑞容咳了几声,颤颤巍巍地接过水来喝了一口。
“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下午。”
“来处理生意么?”
“不是,是陪男朋友来……看风景。”
“快过年了,多留几天?过完年再走。”
“不了,我回C市,家在那里。”谢昭君礼貌地拒绝道。
谢瑞容神情微不可查地低落下来,但还是摆摆手装作从容:“小君,那我就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了。”
紧接着,他拿起花瓶旁边的董意安的照片,一寸寸摩挲,他目光中流露出怀念之色。
“还有……珍惜眼前人。”
“别像你爸那样……算了,不说也罢。”
“我永远不会变成他……”谢昭君“嗯”了一声,敛下眉目,“还有,你也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