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托尼不由得微微发怔,再看到眼前那一点在昏暗中显得有些妖异的红,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便“轰”地一声被点着了
是啊,之前的战斗,已经让血流得够多了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的血还没有流尽,男人的血性,还没有流尽在他的身边,还有群与他一样桀骜不逊的主;他并不孤独,因为这样的人只要还剩下一个,他们就不会被征服
“赶紧地啊,不然血就干了”对面的纳什,似乎并没有看出托尼的不妥,只自顾自地说,“要不,这东西你拿着吧一会儿冲出去的时候,别忘了走在中间毕竟你在我们中身手最好,活下去的机会也最大,而且看你的打扮,似乎家境也不错的样子,应该不至于黑这么点小钱。”
“有钱人,就不会为了钱而动歹念吗”纳什的愚蠢,让托尼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他也想告诉对方,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十几户人家而已,就算白养着,在他托尼眼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可是他偏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份莫名其妙的信任,来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托尼完全没有准备,只感觉它沉甸甸地,好似一座山般压住了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们几个,做得好大事都活够了是吗”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循声望去,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外面打开了,一个漆黑的人影就站在门口,只是屋里的夜辉石被纳什收了起来,外面的火光又在此人背后,因此一时间,竟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倒是托尼敏锐地发现了,来人的语气虽然颇为气恼,但里面并没有多少威胁,反而透着一种嗔怪与埋怨;而且那一袭黑影中,就属其脑门的位置最亮。
很显然,来人是一个秃子至少也是谢了顶的,再配上那一把似曾相识的嗓音,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除了他们那个秃了顶的随军牧师,还能有谁
“皮奈尔”托尼缓缓地念出了这个他绝不想提起的名字;而在他说话的同时,囚犯中反应快的已经扑过去了。
这些人中,估计有想要杀人灭口的,有想给这叛徒一点教训的,也许还有那打算拿下他,作为人质的但不论初衷是什么,他们扑到一半,目标都转成了对方手中的东西。
因为,那是一只满满当当的水囊
然而皮奈尔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这帮人停了下来,他说:“要想这是最后一顿,你们就来抢”
人就是这样可笑刚刚还准被豁出性命的一群人,现如今,却开始为日后的水源做打算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能活下去,有几个还愿意赴死的
因此当皮奈尔一手拎着水囊,一手托着盛着清水的盖子来到托尼面前时,托尼看也不看其手上的清水,只盯着那双似乎有些余怒未消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你又成功了不是吗瞧瞧,多么伟大的人物,他一手给我们带来了活命的希望,谁知道他另一只手,却掐灭了另一种希望呢”
“别说话,”皮奈尔皱眉道,“赶紧把水喝了我待得太久,他们会起疑心的”
“哦原来我们的牧师大人是偷跑来的”托尼讽刺道,“这算什么对背叛的一种补偿吗如果我们都喝了这水,是否会让你心里感觉好过一点”
“我说托尼少爷,成熟一点吧”被这样夹枪夹棒的讽刺,即使是道路之神法兰恩也会发火,何况只是他的牧师,“您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再总用孩子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好吗”
“身为一个男人,对与错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责任”他压低了嗓音,但是气势未见减少,反而增了几分。“席奥德已经死了,可那混蛋在死之前,把一众士兵交给了我,我就不得不为他们的生命负责不投降,难道要他们也跟着去死吗”
“少跟我说既然当兵,就要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屁话军人怎么了,军人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军人就没有家人老小,就没有故友亲朋就该着了为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贵族卖命”
他越说越怒,最后竟一扬手,将盖子中的清水,朝托尼脸上泼了过去,而托尼,状似被那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震住了,一时间竟忘了躲避,任凭冰冷的水,淋到了那张有些愕然脸上。
众人大哗。
“嚷嚷什么你们这些混蛋”皮奈尔显然是索性豁出去了,“没错,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蛋人家托尼少爷玩得起,毕竟我们敬爱的克虏伯大人,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还不知道有多少,儿子死了,大不了再接一个回来继承家业可你们呢你们一死倒是容易了,但你们的老娘谁养,孩子谁养指望那七折八扣剩下来的抚恤金吗笑话,那不过只够给你们自己,买一副满是虫眼的薄皮棺材”
“你们的老娘,会因为无人照顾而病死、饿死;房子会便宜了那些个无良的酷吏。你们的儿子,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偷东西,然后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被抓起来绞死,或者送到盐场里当奴隶,而你们的女儿则会沦为娼妓,命好的,将来没准能找到一份洗衣女工的活虽然在外人眼里,这两个职业根本就没什么分别”
“这就是你们要的吗啊这就是,你们想用性命来换取的吗当然了还有慰灵碑上,那模糊不清甚至刻错的名字”
没有人接话。只有皮奈尔一个人的咆哮声在空气中回荡。压抑的气氛,让夜辉石都变得暗淡无光;因此当外面的巨响传来,便显得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动人心魄。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自由的迷雾
被俘的这段日子,托尼自认已听过不少奇妙的声音了:比如说某个投降派牧师的肋骨,在他脚下折断的“咔嚓”声;比如说利箭在空中飞行,最后射穿人体的“噗噗”声;再比如老鼠拖着尾巴上的食球,一路爬过屋顶的“咕噜”声。
最特别的,还要属他这两天胡子疯长,所发出的那种无法形容的声响但是,跟刚刚的这声巨响相比,那些又不算什么了。
因为这响声太大。
托尼不知道天上的雷霆,假如在耳边炸开会是个什么情形,但感觉上,似乎气势上比起方才的还有所不如。非要做一个形容的话,恐怕就只有地怒时,大地崩陷的那一刻才堪比拟。
浮冰港的地怒并不频繁;事实上从小到大,托尼也只经历过一次,但就是那一次,末日般的景象便成了他儿时记忆中,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其他人比起托尼来,显然也好不到哪去,俱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所震慑;诺大的屋子,十几个人,别说开口说话了,就连把一口气吐完的都没有。
或许是神职人员,对这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接受比较快吧最后,居然是年纪最大的“投敌牧师”皮奈尔第一个反应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问屋里的众人,还是问那个他心目中,高高在上的存在。
此时那一连串的巨响虽然依旧未绝,但比起先前来,却是小了许多,因此众人的魂魄也归了位。他们甚至能分辨出在那奇怪的响动中,还夹杂着某种呼喊,还有四面八方纷乱的脚步声,再配上远方那不断亮起的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