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路明显是人踩出来的,软趴趴的地衣和黄土混在一起;两边的高粱杆子有一人多高,被穗子压得东倒西歪,厌厌的提不起精神。只有当风吹过的时候,这帮家伙才舒展着腰杆,前推后拥的传递着那一抹深沉的红。
“好家伙,光顾着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差点带人钻了高粱地了”包光光哑然失笑,摘了一粒高粱籽用指甲掐了掐,看那硬度,离成熟也不远了。
这是好事。近些年村里种得最多的就是这玩意,与豆子混种;唯一让包光光遗憾的是,他至今还没发现土豆这种东西。
掐断一节茎秆,将上面的叶片扯去,包光光转头递给对方:“来,尝尝看。”
虽然白纱遮面,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用膝盖猜,也知道索菲娅此刻心中的困惑,但这玩意又不好解释,不然怎么办,说自己白痴得连路都走错了老包咳了一声,道:“找你帮个忙。你不是驯兽师么想让你看看那条老狗。”
“没情调的家伙,”索菲娅道,“难道你就不会说这是一次约会吗恭维女士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哦”
或许是茎秆中那甜丝丝的味道让她心情舒畅,索菲娅说话多了几分鼻音,听起来就好像撒娇一样。老包转过头去,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我也很想啊只是哈比他不会高兴吧”
这时候俩人已经走出那片高粱地,又翻过缓坡,一道小溪拦在二人面前。
大概是秋天降雨稀少的关系,溪中的水,也变得沉甸甸的,几乎都感觉不出它在流动。包光光清楚的记得,上次去远山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条宽阔的支流,活泼泼的流水冲刷着泥土,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好像孩子那天真的笑。
索菲娅走到溪边就站住了,似乎颇为心动。她褪下手套,掏出一方丝巾在水中浸湿了,然后系在她光洁的手腕上,这才开口道:“你很在意哈比”
“在意”这个问题让包光光愣了一下。
他并不喜欢哈比,准确的说,他是不喜欢那种傻乎乎装b的人;但不管从笼络老汉斯的角度,还是从顺藤摸瓜的计划来讲,哈比都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不在意也得行啊
不过这番心思可不能让对方知晓,于是他哂然道:“谁会在意一个傻瓜。不过,他好像很在意你啊嗯,应该是当真了。”
“你指什么”
老包没有说话,只笑眯眯的摇了摇手指。
“阁下”索菲娅的声音变得冷冽,“虽然您在这里很有威信,但这并不代表您就有权粗暴的干涉别人的生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殇
“不是干涉,”包光光摇头道,“我只是在想,既然你没有当真,那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当真的”
包光光翻翻白眼,心说这不是废话么,你夫家姓氏是格林,又不是帕夫。又走了一段,才听到索菲娅轻轻的说:“你不懂,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声音与拂面而过的微风混在一起,也不知她是在反驳老包,还是向什么东西祷告。之后她便不再说话,只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老包没有回头,但通过感知,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把身躯挺得更直。
仿佛这一刻,她再不是什么颠倒众生的“神秘夫人”,而是个正在跟什么人闹别扭的小女孩。
他喜欢这种感觉,真实而又惬意。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上了山坡我想唱歌;歌声唱给我妹妹听哪,妹妹她听见了笑呵呵”歌声中两人步入洼地,前方就是远山驻扎的小丘了。在这个地方,已经能望见屋篷的尖顶,只可惜下面还有一道栅栏,挡住了二人探询的目光。
“你念的是什么”索菲娅突然开口道。
也难怪她会感到好奇,因为老包唱歌用的就是汉语若不是为了骚包,他才懒得费劲巴拉的将歌曲翻译成大陆通用语呢。
从她的声音中,老包察觉到了那一丝丝的颤抖,于是他回过头对索菲娅说:“这是巫术中的魔咒,可以让人放松精神。你不用紧张,虽然远山和你们有仇,但有我在这,他们绝对不会把你怎么样。”
最后他促狭的笑了笑:“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叫不紧张。”
这是老包给自己脸上贴金呢,其实,就算他不在,远山也不会拿索菲娅怎么样,冰原人的骄傲,甚至不允许他们去恨一个女人;这无关歧视,只是一个特殊环境下形成的传统。
可话又说回来了,不吹牛,那还是男人吗
出乎老包意料的是,木灵开对他的态度,竟然比先前还热乎几分。包光光暗自猜测,难道是因为索菲娅的关系就好像自家人打架,关上门打破头也没什么,但只要有外人在场,装也要装出个一团和气的模样,不然丢人可就要丢大街上去了。
他甚至怀疑,最有可能和他闹别扭的铁克沙不在,也是被木灵开老头故意打发出去的。如果是真的,那他可要领这个情,毕竟他现在的实力,还不敢说稳吃铁克沙这样的精英战士嗯,被吃还差不多。
不过乌吉娜倒是真不在。一大早,她就带了两个人,说是去给老布采什么草药去了。
“胡闹”包光光焦躁起来,“两个人哪够最起码要带上五个”
还没等木灵开说话,旁边的索菲娅就抢着道:“你什么意思。我们暗夜,难道还会对一个姑娘动手不成”
听她的语气,似乎很有些着恼。其实她是误会了,包光光担心的倒不是暗夜,而是那惊鸿一现之后,从此便不见踪影的异形。越是没有消息,包光光心里反而越不安。就好像一条躲在阴暗处的毒蛇,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蹿将出来,在人脚踝上狠狠的咬上一口,注入致命的毒液。
最可怕的是,人们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正生活在死亡边缘,只有几个人才知道这条毒蛇的存在,而这几个人,还各怀了心思,没有谁肯把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众。
比如老包。他实在吃不准跳出来大吼一声之后,村里会发生什么变化:冒险者们趋之若鹜当然最好,可万一要不是呢
与异形比起来,暗夜的威胁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可这事本身又没法解释,索性就让她误会去吧。
再见到老狗的时候,包光光眼泪差点没下来。
它就趴在那里,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它半边胸脯上;头和尾巴都耷拉着,不叫也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可它的眼睛,却睁得很大,直愣愣的盯着什么。人进来时,它就是那个姿势;等人走近了,它还是那个姿势;直到包光光用手查验它的伤口,不小心碰触了一下,它才缓缓的转动了一下眼球;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反应,也许,连感觉都变得麻木了吧。
伤口已经感染了。
就是那时候给莫日根报仇留下的伤,反反复复的,总也不见收口,现在连木灵开精心配置的药膏也快没效果了。
包光光叹了口气问身后的索菲娅,“你觉得还有救吗”
索菲娅没有做声,只远远地站在门口看着,胸脯起伏。好半天她才轻轻的说了句:“你能出去一下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