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7 章
至子夜，柳穿鱼随同“三号救援队”，来回六趟，搜救近七十人。
直到“三号救援队”负责的区域，再也找不到被困灾民。
阳水鬼过来喊人，“三号救援队”在线时长也不够了，被迫要下线。
柳穿鱼遂停止救援活动。
“谢啦，高手！”
玩家跟剑帅挥手拜拜。
「明天目标城北仓库，五队人手不够。」
「好嘞！」
「水位太高，一时半会退不下去，天气越来越热，麻烦啊。」
「有专家指挥，消杀工作已经在筹备了。」
「那就好。」
玩家走远。
阳水鬼随口问起：“剑帅也去救援了？”
柳穿鱼轻颔首。
阳水鬼佩服：“剑帅高义。”
柳穿鱼矜持回：“举手之劳。”
阳水鬼唉声叹气。
念念叨叨说起老爷这些天日夜操劳，忙得眼睛没合过一次。
骂起某某官尸位素餐，修筑西澜江堤坝偷工减料，以致决口，水淹百花城。
多亏玩家。
救了不少百姓。
除猝然溃坝的一刹，少许人被洪流卷走……有些人被找到，有些人下落不明。
“这些异人，倒也仗义，手段不俗。”
——不少“高级NPC”发现玩家的不同，玩家等级渐高，不好再视作流浪客，遂以“异人”相称。
柳穿鱼没吱声，听阳水鬼絮叨。
玩家行动力很强，组织近百号救援队……说，都是自发的、义务的。
阳水鬼忽而撇嘴：“偏偏有人趁火打劫，囤积居奇，意在发一笔横财……哼。”
柳穿鱼想起“劫镖”的狂战帮，心有戚戚：“有君子，也有小人。”
阳水鬼点着头：“老爷说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
柳穿鱼装模作样附和。
二人运着轻功，不多时抵达安置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恩公。”
蔺不知从一个帐篷走出。
柳穿鱼眼力好，看到里头躺着许多伤患，医者正在给诊治。
书生没废话，递来一张纸：“当前所需皆已写下，恩公辛苦了。”
柳穿鱼瞥着龙飞凤舞的字迹，连蒙带猜认出零星几个词，什么“茅术”、“荡魔香”的。
茅术是很寻常的药材；
剑帅也知其用途，除秽避恶气，健胃安脾、消痰燥湿。
大概，正如玩家说的用来“消杀”？
至于荡魔香，点燃香烟，驱散大多毒物。
帐篷区，虫蛇横行，许多大毒、剧毒，对寻常人确实危险。
柳穿鱼回：“不妨事。”
当即招呼商队，赶回思归。
……
这般来回许多趟，持续大半个月，剑帅奔波在思归跟百花城的大路小道上。
狂战帮被“杀鸡儆猴”，再没有敢劫镖的。
至少，聂家商队一路顺顺畅畅。
蔺不知亲自坐镇的百花城，是此次水患最严重的地方。
好在雨水彻底停歇。
接连多日晴朗，积水终究退走。
“百花城……再见不到一朵花了。”
“一家子平平安安，人没事就好。”
“可怜成大家的小儿子。”
“没发现尸体，说不准活着呢！”
“唉，现在只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别自个吓唬自个！这不是药都没停吗？”
柳穿鱼终于闲了下来。
陪同蔺不知沿河堤行走。
阳水鬼说，河堤有些地方暗藏隐患。
人走在上面很危险的！
书生好大胆！
剑帅只好仗义作陪。
隐隐听到百姓议论……
就问：“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蔺不知点着头，又摇起头：“蔺某担心的并非大疫……”
话说到一半，止步，仰望起万里无云的晴空。
柳穿鱼跟着仰头，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天上有甚？”
蔺不知垂下眼，轻语：“有异人断定，水患过后便是大旱。”
柳穿鱼似懂非懂，瞅向滚滚西澜江：“江水枯竭？”
“倒不至于。”蔺不知耐心说明，“沿江河湖泊，总不会过于艰难。怕只怕如遥岭郡这等多山稀水的地方。”
看不惯这人烦恼的模样，柳穿鱼绞尽脑汁给出主意：“玩、异人都有芥子宝贝，让他们运水。”
再发布个什么什么征召令就是。
蔺不知轻笑：“恩公巧思。”
柳穿鱼闻言得意，正待再说什么，忽地眼神一凛。
书生也很敏锐：“怎么了，恩公？”
柳穿鱼“欻欻”两下，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逮住一只蝴蝶。
离乱蝶。
天品。
“这是……”
“有丹青手埋伏！”
柳穿鱼心情不美。
堂堂剑帅在此，哪个不长眼的敢盯上书生？
没错。
柳穿鱼直觉隐藏的丹青手不是鬼兄。
——离乱蝶给他感觉很陌生，不是鬼兄培育的，尽管蝴蝶看似都长一个样。
蔺书生就职平州牧遭到多重追杀，柳穿鱼下意识觉得是来杀对方的。
大官儿也是危险职业！
“剑帅，首座托我给您带个信……”
伪装乞丐的丹青手被剑帅一把揪出来。
吓得腿软，险些五体投地。
柳穿鱼怒气一秒中断。
面色狐疑，打量脏兮兮的家伙。
称呼鬼兄“首座”的，也算“自己人”。
“信？”
“在这！”
对方恭敬无比，双手呈上。
柳穿鱼当场拆开——
【西行有诈。小鱼切莫上当。】
柳穿鱼好懵圈，不懂鬼兄的意思。
问起丹青手。
丹青手摇头表示不知，吹嘘着“首座大人”深谋远虑，剑帅不要不信。
柳穿鱼：“……”
“还有。”
丹青手从储具里拿出一个超大铁箱：“首座给剑帅的礼物。”
柳穿鱼眼睛一亮，疑惑瞬间抛到天外。
吭哧吭哧，搬着超大铁箱，到蔺不知帐篷。
打开——
金光灿灿；
银辉熠熠。
奇形怪状但确实是真金的金疙瘩！
称重：573斤！
柳穿鱼不禁暗喜。
好朋友！
迫不及待把金疙瘩一块块收入储物格……
瞥到含笑旁观的书生，纠结几秒。
留下近300斤黄金。
忍着心痛：“给。”
蔺不知讶然：“恩公何意？”
想起救援队玩家搞捐款，柳穿鱼昂首挺胸：“捐款。”
剑帅怎可以被玩家比下去！
蔺不知默，少刻，微微笑开：“恩公有心了。”
柳穿鱼有些飘飘然：“等会儿让阳水鬼清点，我有许多药材。”
用不着的资源，一起捐啦！
真金会肉疼，资源倒没所谓。
蔺不知没拒绝，目光温柔：“好。”
“……”
接着看鬼兄的赠礼。
银色的……定睛细看，并非银色。
婴儿头大的明珠！
透明“表皮”折射着光芒，因而十足耀眼。
鉴定：无爪龙的龙珠！
无爪龙，超品海兽，堪称“传奇”。
……从没听说过真有龙珠啊？
整整二十枚。
柳穿鱼看到留在箱子里的纸条。
说：龙珠捏起来，手感比吞气包、比空海月珠更好！
柳穿鱼眨眨眼。
运功，两手用力捏着龙珠。
有月珠的经验在，这回用到九成力量……啪的，龙珠如雾气消散。
手感果真爽！
咦？
感受到太阳真意！
灵光乍现：以龙珠修炼，天长日久，或觉醒一门“光遁”秘术！
柳穿鱼恍然。
龙珠跟空海月珠……挺“一对儿”的感觉？
“老爷。”
阳水鬼帐篷外喊着人。
柳穿鱼回过神，连箱子带龙珠一起收入储物格。
唔。
转手拿出两枚龙珠，送给书生。
隐约献宝的口吻：“日间晒晒太阳，夜晚可用作照明。”
不得是玩家说的太阳能？
蔺不知失笑，谢过剑帅的好意。
收一枚，还一枚。
“只一颗足以。”
柳穿鱼也没勉强。
这时，阳水鬼领着一个玩家进屋，招呼：“剑帅，找你的。”
柳穿鱼看过去……陌生脸。
名“我腚最红”的玩家，没兜圈子，径直拿出一封信：“你好剑帅，我受人之托，给你送信。”
柳穿鱼泛起嘀咕：怎么都赶着今天给自己送信？
怀着疑惑，打开这第二封信……不是他以为的少庄主来信。
龙丑第九，谁啊？
龙丑第九字迹丑陋，胜在写得足够大，好辨认。
第一页纸张，包括其姓名，自我介绍不到二十个字，没写完。
柳穿鱼翻着页。
终于想起是谁了！
当日代表不飞花阁到天剑宗吃席的龙长老！
信中说：小熊阁主（副阁主），寻找大熊阁主，结果也下落不明。
因而，欠剑帅的9000金，能不能一笔勾销？
柳穿鱼：！！！
不飞花阁欺人太甚！
拖着欠款，多年不还也罢，如今竟得寸进尺，想赖账？
管他大熊小熊有没有失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柳穿鱼气势汹汹，握着独吾剑，即刻打算前往西域！
打上不飞花阁！
“恩公。”
蔺不知唤着怒气上头的家伙：“西行有诈。”
柳穿鱼顿住，不解问：“有什么诈？”
蔺不知提醒他：“第一封信。”
第一封……柳穿鱼蓦地想起来了！
鬼兄原来是未卜先知？
剑帅陷入沉思。
龙丑第九的信被他翻来覆去，阅读好几遍。
越看越生气。
于是，一番深思熟虑……
决定西行。
但有阴谋诡计，放马过来！
且看他的独吾剑利不利！
蔺不知没有多劝。
只道西域人烟稀少、荒漠危险，多多囤些饮用水和干粮才好。
剑帅听进去了，先回思归准备一番。
武器、装备修到满耐久；
各色药品，满满几大箩筐；
超超大的水缸，装足够喝一年的净水；
换洗衣服，地玄蝠绒套装备个几套……
干粮、零食、小吃、饮品。
剑帅绝非冲动行事。
是……
后知后觉，忆起左氏姐妹送的[？？？镜·残]。
二女推测黑风漠暗藏大宗师的手段。
本来，柳穿鱼去年就打算走一趟黑风漠的。
赶着少庄主生辰，再算算快年底了，万一行程不顺，说不准又耽误过年……拖啊拖，打算正月再走。
就，忘啦！
柳穿鱼忍不住吐槽：鹤兄记性真差，居然也忘了提醒自己！
少庄主扶额：真是天降一口黑锅。
只能笑着背锅呗！
“非去不可吗？”
“9000金！”
“……你那位，嗯，好朋友特意提醒，叫鱼弟莫上当。”
“我怎会上当？”他超机灵的！
少庄主笑叹。
目送宝贝鱼弟飞上雕背……
出去耍耍也好。
只希望早日回家。
柳穿鱼可没什么离愁别绪，跟好兄弟摆摆手。
兴致冲冲，驱使傻雕，直飞西域。
陈国到西域，须先翻越藏名山，进到隅州。
隅州跟白州接壤，往西漫长、广袤的一片险恶荒漠，即凶名远扬的“黑风漠”。
要到不飞花阁所在的大天山，不想冒生命危险，只能走隅州北部，顺着小天山山脉，绕开黑风漠。
柳穿鱼盘算着先要账，回程再探黑风漠。
小心绕开隅州军的地盘。
隅州头子窦将军，脑子不灵光，剑帅懒得跟对方掰扯。
相当顺利。
金雕在边城——小镇就叫“边城”，过了边城便是漫天黄沙——降落。
几天赶路，没好好梳洗。
眼看天黑了，不如先到镇上休整一番。
前脚刚踏入镇子，后脚有人驱赶奇兽驾驶宝车，挡在路前。
柳穿鱼：？？
挑衅者吗？
“剑帅远道而来，”龙长老笑脸迎人，拱手赔礼，“是我不飞花阁待客不周，失敬失敬。”
柳穿鱼圆眼睁大。
好嚣张！
下一秒，龙丑第九叭叭一通说辞，解除剑帅的误会——
“小熊阁主欠阁下九千金，我不飞花阁绝不赖账。”
“只因有事拜托剑帅，故出此下策，激将罢了！”
“冒犯剑帅，万望见谅。”
言罢，唰唰数出九张金票。
每张1000金！
好是惊喜！
柳穿鱼一时忘了算利息的事，矜持接过金票，嘴上也会客气话：“哪里。”
手速超快，重新点数一遍金票，开着鉴定，确定数目没错、是真金票，心里霎时舒坦。
便有了闲心，问：“何事找我？”
“街头不是说话的地方。”
龙长老面容整肃：“剑帅，请随我来。”
脑海闪过鬼兄来信说的“有诈”，柳穿鱼不动声色，接受龙长老的邀请，乘坐宝车。
车停在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店外。
是不飞花阁的产业。
「……人来了？」
「跟龙老头去到后院。」
「能不能偷听？」
「不行，有阵法。」
龙长老察觉到剑帅的目光，笑笑：“来寻宝的异人。”
知道异人手段诡秘，因此就试一试，让人送信。
柳穿鱼没再留意玩家，认真听龙长老叙话。
激将自己……所为何事？
“信中所言，大小熊阁主失踪是为事实。”
龙长老紧皱的眉头能夹死苍蝇：“龙寅二十三带着一批好手，寻找二位阁主，不料也消失在黑风漠。”
本来，二位阁主，一宗师、一半步宗师的，短暂失去讯息，不飞花阁人没多担心。
武者总会遭遇各种险境或奇遇的。
然而风云大会，巢燕楼一战，大家发现魔罗一党暗中捕捉半步宗师、宗师的事……不飞花阁一下子不就慌了？
作为大熊阁主的爱孙，龙寅二十三很是自责；
事情起因，都是为着他，阁主应下从善上人的赌斗！
龙长老唉叹不停，摇着头：“老夫与鼋长老、象长老，在黑风漠搜寻多日，险些迷失方向，一无所获。”
言罢，起身给剑帅作礼：“恕龙某冒昧，有个不情之请……”
拜托剑帅，深入黑风漠，探一探情况。
“……”
要是没有鬼兄的提醒，柳穿鱼肯定不假思索点头答应。
只觉得剑帅声望高，大家有困难都会向他求助。
现在……
柳穿鱼很精明的：“我非本地人，与不飞花阁素无往来，为甚找我帮忙？”
龙长老苦笑：“实不相瞒，老夫在黑风漠发现此物。”
被人刻意掩埋砂石间……
有剑帅跟小熊阁主落款的9000金欠条！
不飞花阁人一通商讨，认定是小熊阁主故意留下的记号。
剑帅，正是破局人！
很扯淡的分析。
然而柳穿鱼被说服啦！
正好去黑风漠寻宝，顺路……龙长老许诺，找到任何失踪者的线索，愿献酬金至少万两黄金！
黄金不黄金的……
当然重要！
但，剑帅也是行侠仗义的好帅！
问明白龙长老黑风漠的情况。
正如左氏姐妹提过的，黑天暗地的风暴中心，窝藏诡禽异兽，很是凶猛！
柳穿鱼丝毫不惧。
补眠一晚，早上在龙长老的陪同下，美美享用一顿边城特色美味。
毅然决然奔赴黑风漠！
·
然后迷路了。
玲珑骰子红豆乱转，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柳穿鱼拿出[？？？镜]碎片……
左氏姐妹说，滴血其上，镜子显示方向。
剑帅犹豫再三，没舍得割破手指。
狂风卷起砂石。
有的石头，大如人头，胡乱地砸……好是凶险！
柳穿鱼运气成罡，弹飞所有乱石；
于他，算不得危险，只是视野一片混沌，没法辨明方位。
唯有凭直觉了。
飞啊飞！
渐渐的，黑风暴越来越小。
柳穿鱼精神一振，黄沙间隐隐可见建筑的轮廓！
一鼓作气！
是边城。
兜兜转转跑回来了！
怕被不飞花阁的人发现，丢剑帅的脸；
柳穿鱼转身再想深入黑风漠……一晃而过玩家ID，激起他的回忆！
59级玩家“口吐芬芳”！
骂过自己是狗的家伙！
剑帅记性超好的！
身形一闪，挡在口吐芬芳，以及他的队友面前。
看情况，一行人不知从哪死回这里的。
「？？？」
「是NPC！」
「好巧啊，给碰着了！」
口吐芬芳热情打招呼：“哈啰啊剑帅！”
柳穿鱼语气冷酷：“给我你的血。”
玩家一头问号。
「要血干嘛？」
「管他，快给。」
「不是啊我怕疼。」
「我帮你！」
口吐芬芳发愣的间隙，他的好队友我腚最红一把拽起他的胳膊。
手起刀落。
割开腕！
「我草你大爷！」
「下线我给大爷烧纸，问问他同意不同意。」
「滚！」
柳穿鱼：“……”
险些没绷住笑出来！
另一人“角落患过破伤风”谄媚笑：“一葫芦血够吗？不够……”
口吐芬芳龇牙咧嘴：“不够让大屁股放血！”
剑帅是个心胸开阔的好帅。
不再计较玩家先前的冒犯了。
接过葫芦，倒血到镜子碎片上……
“咦？”
“箭头？”
“导航吗？”
“这么智能？”
玩家伸长脖子，看到镜子的变化。
柳穿鱼若有所思。
镜子在手里换个方向，血色褪去，重新画出个“箭头”。
……倒是方便。
柳穿鱼丢出一锭金子给玩家：“谢了。”
拔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