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也是美瞳。」
「非也。」
「你的眼睛？」
「是。」
「好看。」
剑帅是不吝赞美的好帅。
半仙沉吟片刻，递来纸条：「看一眼，十金。」
柳穿鱼：“……”
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铜盔遮眼，我什么也看不清。」
就不认账。
半仙也无奈，戴回美瞳。
柳穿鱼看得惊奇。
「美瞳如何得来？」
「某少侠赠送。」
好吧……
剑帅好奇心重，接着问：「你脸上的疤呢？」
「遮瑕膏。」
「遮瑕膏何解？」
「能遮瑕。」
柳穿鱼似懂非懂，发现新的盲点。
「你会说人话。」
「废话字多，累手。」
这厮也知平常说的是废话啊？
柳穿鱼脑筋一转，问起正经事——
「为何写字，不能出声？」
「标记，监听。」
柳穿鱼先没懂；
遂见假神使露出手腕，烙印一个诡异纹路。
顿时悟了。
这么个标记，能偷听到？
「何人偷听？」
「不知。」
「不能去掉？」
「无标记，会暴露。」
「我没标记。」
「盔甲遮掩气息。」
两人纸笔交流。
尽管半仙怕累手，写字尽可能言简意赅，柳穿鱼还是搞懂许多事。
起因是花恋蝶的失踪；
他师长跟曹剑宗是故交，寻求武林盟的帮忙；
武林盟、天剑宗找了小一年，一无所获，只能请半仙算一卦。
半仙也算不准方位，几次起卦，终于找到一点线索；
卦象指向易县苗氏；
找到苗家，几方人正说着话，得到消息，苗小姐游历途中被人掳走。
半仙受委托，一路追查到仙鹤岭；
发现胡小凤的存在，找到太微仙禁的突破口。
更巧的是，“上面”派来新神使，太微仙禁除张神使长，谁也不认识他、也不清楚其来历；
半仙施展手段，取而代之。
「张某没发现？」
「脸盲。」
「原来如此。」
「天品七、地品二十一、玄品二十三。」
写完，半仙摊开掌心。
柳穿鱼：“……”
这厮记性真好，还惦记着分成！
不对！
「数目不对。」
「四舍五入。」
柳穿鱼掰起手指，算……
半晌，唰唰写起来——
「我四你六？」
「白纸黑字。」
半仙拿出第一张写着“资源四六分”的纸条。
剑帅龙飞凤舞，落了个“可”字。
柳穿鱼不承认：「我写的是不。」
反正鬼画符，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可”还是“不”。
半仙沉默。
当然了，一直是沉默的。
「堂堂剑帅。」
「休想道德绑架。」
许久，半仙没再回话。
柳穿鱼得意无比：玩家说得对，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半仙后退一步。
「剑帅与贫道双修，宝物任你取用。」
柳穿鱼震惊。
「厚颜无耻！」
没想到半仙是这样的半仙！
「不，剑帅误会。」
半仙也不嫌写字累手了。
没一会儿，写出长篇大论。
说起他扮演神使的事。
神使一直接受神役的“供养”；
是胡小凤修行的“养气逆行图”高配版。
比如花恋蝶，原本将将地级，上任神使不到一年，得“供养”武功突飞猛进，两个月前突破天级！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武学一道，高深奥妙，这样的进境速度，绝不是没代价的。
阵法辅以秘术，神使、神子（女），皆真气逆行，在太微仙禁活得好好的；
一旦脱离仙禁拘囿，七七四十九日受尽痛苦，爆体而亡。
「胡小凤怎的没事？」
「供养一术近年才完善。」
胡小凤各种折腾，误打误撞，真叫她破了死局。
柳穿鱼不再关注已死之人，注意力回到半仙身上——
「半步宗师，也被限制？」
「须消化多余的养分。」
半仙毕竟不是他伪装的天级，突如其来接受“供养”，只要排泄或消化被强行灌注的力量，于生命无威胁。
然而，排泄须几个月、甚至半年，难保不对自己造成损伤；
至于说消化……没那么容易，“供养者”气息驳杂、属性各异，哪是说消化就消化的。
毋庸置疑，想要离开太微仙禁，避免不了一场大战；
半仙自然得保存最大实力。
这才生出跟剑帅双修的想法。
单纯的、纯洁的。
半仙自行化解体内多余的力量；
柳穿鱼运起“疗伤篇”，一边给对方疗伤。
有“乾造阳极合修术”沟通二人气息，最大程度削弱半仙“消化”时脏腑经脉受到的损伤。
——到底是大宗师压箱底的秘籍！
万一半仙气息不顺，柳穿鱼替他吸纳部分驳杂的异种力量……光根骨，包容一切属性。
无论如何也不会反噬。
柳穿鱼不知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属性。
没多在意。
半仙嘛，无所不知！
「何时开始？」
「等三月十一号。」
「那天特别？」
「每年三月十一号子正到三月十八子正，标记会淡去。」
太微仙禁这里的解释，是“魔罗上天”一年一度的诞辰。
上天庆贺七天。
每逢三月十五日，仙禁都会隆重祭祀。
每隔三年，按照“神谕”，三月十五日阴阳交替，阵法激活、沟通神灵，然后……
神子、神女升天侍候神明。
今年正是第三年。
这也是为什么三月前，要选拔新的神子、神女；
上一批的神子、神女即将升天啦！
半仙推测：幕后人可能年迈，也或重伤，每年三月十一号到十八号，情况不妙，甚至生命垂危，标记才会淡去……显然，对仙禁的控制在这时有所减弱。
起码顾不得监听。
——标记出了仙禁就消失，监听应该只在太微仙禁有效……肯定还是跟阵法有关。
柳穿鱼明白了。
「三月十五祭祀时，我们行动？」
「正是。」
「如何做？」
「剑帅届时只管以阴阳二气，破坏大阵阵眼。」
「哦。」
柳穿鱼松了一口气。
无需自己动脑，也不用搞一套套的闯关。
再看看满目上等资源，心情大好。
不能说话，憋着反而聊性骤起。
尽管半仙说，监听应该只能听到被标记的个人声音，柳穿鱼没被标记，完全可以自由出声。
以防万一还是手写吧。
「神子神女一次性的？」
「是。」
「神使呢？」
「可持续性养料。」
「好大的胃口。」
「确实。」
「是什么人？宗师？」
「难说。」
「这里没人察觉？」
「阵法、标记，双重作用。」
「破阵后，他们会如何？」
「中毒浅者尚且有救。」
「何为中毒浅者？」
「神使长之外的人。」
「神使长不在？」
「武林盟设局，将七人引出。」
「有帮手？」
「能破太微仙禁者，唯有剑帅。」
半仙也会奉承吗？
柳穿鱼暗爽，立马忘记疑问。
说起来，他跟贾真人不算熟识，真相处起来，莫名有种相识已久的错觉。
剑帅偷瞄对方的美瞳。
遗憾。
看不到那一双金灿灿的眼睛。
许是对方的瞳色，叫他不由自主想亲近？
也或，这厮纸笔代嘴，没神神叨叨的废话，不叫人心烦。
等等！
「你没瞎？」
「剑帅为何发问？」
「瞎子如何看到纸上文字。」
「原来如此。」
柳穿鱼觉得自己真聪明！
满江湖人都没发现半仙的秘密！
「为何装瞎？」
「没装。」
半仙顿了顿，接着写：「贫道也不知，为何别人谣传我是瞎子。」
「你眼睛蒙着布。」
「谁说蒙眼就是瞎子？」
柳穿鱼被问住。
转而好奇——
「为甚蒙眼？」
「蒙眼后，找贫道算命的络绎不绝。」
柳穿鱼惊呆。
就这？
半仙点头，表示：当年他初出江湖，开张三个月，没一个人找他算命，差点饿死！
剑帅闻言心有戚戚。
散人混一口饭，真的不容易！
……
“铜丙退下，本座小憩片刻。”
“遵命。”
半仙算着“巡园”时间，忽然扬声说这么一句。
柳穿鱼代入想象。
不由得乐了。
幕后不管什么人吧，太微仙禁从上到下近五千人，每人一个标记，一人说一句话，都有五千句……真不觉得吵吗？！
每天啥也不干，监听就累死！
这样的神，不当也罢！
·
“神”过什么样的日子，剑帅不在意。
他在太微仙禁的几天，相当的逍遥自在。
武林盟好手段。
牵制着七位神使长一直没回来。
套着铁甲铜盔的剑帅，于是大摇大摆，在仙禁四处游荡。
在心头暗暗标记诸多资源。
最惊喜的是，发现有许多天外异石！
当场抽剑，打算挖走五行元珠奇矿，挖出埋在
被半仙连忙阻止。
道：天外异石是太微仙禁诸多阵法的能量来源，不可轻举妄动。
柳穿鱼悻悻然收手。
之后行动更谨慎了些。
“萌萌加油！”
“萌萌站起来！”
“萌萌，你可以的！”
“……”
嘈杂的人声，打破仙禁的死寂。
柳穿鱼蓦地想起玩家的存在。
“仙鹤岭探险队”一行穿着铁甲铜盔，在给一头大花牛……接生？
闲来无聊的柳穿鱼凑近。
大花牛正是假神使的“爱宠”阿宝。
看样子，玩家不但没被剁碎喂牛，还跟大花牛产生感情。
「这么一大坨牛，馋哭了！」
「红烧牛肉，黑椒牛排，炖牛骨，煎牛肠，爆炒牛百叶……」
「呲溜，别说了，好馋！」
「这几天嘴巴淡出个鸟！」
「没远见！这么大牛只想着吃，要拉去给农场犁地，能省多少钱！」
「迷鬼城不让进宠物。」
「我已经给官方建议，农场都搞了，牧场怎么能不搞起来？」
「迟早有的，我敢肯定。」
「卧槽！」
「一惊一乍的。」
「你们数一数，我们多了一个人！」
「哪有，不正好十人？」
「猪脑子！小十跟NPC鬼混，跟咱们穿的不一样！」
「草！」
「战斗警报！！」
柳穿鱼被玩家说的牛肉给馋到了。
太微仙禁的饮食，简直不是给人吃的。
喝的什么“仙露”，吃的什么“仙花”、“仙果”，没滋没味！
拿出干粮啃吧。
被贾真人眼巴巴看着……
对方甚至摘掉美瞳，露出金闪闪的眼睛。
柳穿鱼没忍住多瞅几眼，一不小心，吃的大多进到对方嘴里！
好奸诈的半仙！
“咳，大师姐吗？”
“嗯。”
“吓死我！”
“大师姐你没死？”
“……”
“说的什么鬼话！大师姐文成武德，武功盖世，怎么会死！”
柳穿鱼转移注意力，看了看玩家[历史行为记录]……生活挺丰富精彩的哈！
观他们任务面板，任务推进到65%；
当前要求，十人将在十五号亥时后、子时前，完成“自然规律阵”的部署；
任务道具一人九个水火奇宝。
贾真人发布的任务吗？
柳穿鱼回到假神使的小殿，就问了起来。
半仙没隐瞒。
道：玩家十人，都是双属性，却正好五行平衡，四金、四木、四水、四火、四土……勉强可借五行四象之力，激活“自然规律阵”。
「第一次听说自然规律阵。」
「贫道不才。」
「你想出来的？」
「是。」
「好手段。」
「惭愧。」
「自然规律何解？」
「天行规律，道法自然。」
「真人高见。」
柳穿鱼装作听懂。
反正，就是十五号祭祀，神子神女须升天，仙禁阵法全部激活，形成“天生人娠大阵”。
玩家的说法，“自然规律阵”以魔法对魔法，逆转“天生人娠大阵”，一方面逼得被供养的神子、神女、神使，将多余的养分泄回，另一方面供养者拿回自己的力量，只待脱离仙禁，比之被掳来前，损伤不大。
如果，运气好……
说不准“自然规律阵”反从幕后真正的被供养者那夺得更多“养料”，反哺被圈养在仙禁的众人！
柳穿鱼心生佩服。
「真人高义。」
「哪里。」
半仙忽然摘掉美瞳，露出妖异的金色双目，眼神格外无辜。
柳穿鱼忍不住欣赏着这样一双金灿灿的眼睛，莫名欢喜，丝毫不觉得妖异。
只见半仙提笔写：「饿了。」
“……”
三秒的纠结。柳穿鱼夺过炭笔，用力写：「没了！」
贾真人叹息。
擡手掐指，忽地出声：“时辰到。”
柳穿鱼意会到对方的意思，十分果断：“开始吧。”
双修。
早些解决半仙身体的隐患，也好应对接下来可能突发的意外。
这几天，两人认真研读《乾造阳极合修术》；
纸上也演练许多遍……
轻车熟路。
柳穿鱼一心多用。
边调动着《太平经》“疗伤篇”，边运转合修术，边时刻留意半仙的情况……
微妙。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挠啊挠的，好痒！
两人面对面，手掌紧贴。
看着半仙洗去染料的白毛，莫名觉得格外顺眼；
半仙擡眼，四目相对，金色眼瞳，越发耀眼、好看。
柳穿鱼看着看着，突然有点饿。
正好，半仙要换个方向；
趁着两人手掌暂时分开的时机，剑帅将先手速度发挥到极致！
从储物格拿出一块香软甜糕，飞速塞进嘴巴！
——白鸽探长孝敬的！
吃东西也不影响运功。
这不，半仙气息还乱着呢，发声指控：“你偷吃！”
柳穿鱼实诚地回：“饿了。”
半仙真气暴走，不忘道：“贫道也饿。”
柳穿鱼说明：“只有一块点心，流浪客给的。”
半仙：“……”
真气暴走得更厉害！
剑帅不得不采取“计划乙”，将对方的真气引到自己体内。
有惊无险！
半仙的手段不可小觑。
两个昼夜的双修、调息一天，彻底消化有毒的“养料”！
仙禁中人毫无察觉。
毕竟，“神诞”将至，遵从往年惯例，提前几天就要沐浴、禁食、静修，直到祭祀开始！
·
祭祀开始。
柳穿鱼藏匿在铁甲铜盔下，不那么低调地走在假神使后方。
层层矿脉，重重迷阵，一片山谷地，乌泱泱的满是人。
各人根据身份，各自到指定位置，或站或打坐。
神使长无人赶回。
顺理成章，由“上面”派来的冠旦神使，主持起这场祭祀。
假神使开嗓：“万万众人！”
众多信徒，齐声高呼：“仰瞻我神！”
假神使又说：“日月星辰。”
信徒完美配合：“不灭永恒！”
假神使：“知来观往。”
信徒：“全觉全能！”
“……”
“……”
一唱一和好半天！
假神使肃穆：“星汉灿烂。”
信徒虔诚：“神光无限！”
“亿劫斯年。”
“不老真仙！”
假神使声音激昂：“魔罗上天！”
信徒神情狂热：“法力无边！”
柳穿鱼：“……”
半仙扮演神使，像模像样的；
就，画风很对。
正全神戒备的玩家，险些没绷住、漏出马脚——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