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从小宫主透漏的话风,可知二人那晚在七宝璇霄台起过冲突;
更细节的,小宫主含糊其辞,天剑宗首席更是三缄其口。
承暗方丈问特嫰嗦:“那晚你三人见到的可是雪宫主和阮剑君?”
特嫰嗦左看看、右看看,面上迟疑。
「江湖救急,我该怎么回答,就一晃而过的黑影,都没看出几个人。」
「继续如实回答咯。」
「话不能说太死,得罪NPC万一被记恨上,游戏人生可就艰难了。」
「嘿嘿,小姐姐看我的眼神好专注,孩儿们,我今天帅不帅?」
「衰,很衰!」
「还小姐姐呢,人家半步宗师,说不准你得喊奶奶!」
「/吓掉我的眼珠子.gif」
特嫰嗦队聊活泼,装模作样端着严肃脸:“那二人速度太快,弟子看得不十分分明,像是二位前辈,又好像不是。”
「说得什么废话!」
「如是。」
NPC没多为难玩家。
小宫主收拾好情绪,对承暗方丈说着“罪过”,解释:“我见月色甚美,欲登高赏月。”
大觉罗寺第一高是二十一层佛塔,禁地中的禁地,自然不好潜入;
便至第二高的七宝璇霄台,说,彼时不知那里已经封禁。
小宫主的话说服力不足。
可,到底是半步宗师,更是欲雪宫代表,哪怕盟主曹剑宗,也不好质问太过。
小宫主轻轻“啊”了一声,道:“我想起一件怪事……”她看了看方丈,“七宝殿的……我能说吗?”
“阿弥陀佛。”承暗方丈回,“施主有话尽管直说。”
雪宫主点头:“我原想到大殿瓦顶赏月,咳!本未打算擅闯大殿,只是殿门半开,以为里头有值更的和尚,就,好奇进去了,不想殿内空无一人,大佛后方墙壁,有一敞开的小门,我又好奇……”
是柳穿鱼进过的小佛堂。
女武者说,她进去看了看,还是没人。
……
雪青青这一番补充,让在场深知欲雪宫德行的众人,瞬间明悟了。
赏月恐怕是假,深夜寂寞才是真。
据说,欲雪宫有一重要考核,看弟子勾搭多少出家人。
——欲雪宫人对秃头门派不甚友好,皆因这项考核,不少弟子初出茅庐、第一回受挫往往都是栽在和尚手上!
小宫主不是寻常弟子,大概不需要经常考核;
可大觉罗寺的和尚,精强力壮,质量绝对在上乘;
尤其日常坐镇七宝璇霄台的承尘大师,看面相也是个俊朗青年,朴素僧衣不掩一身强健的肌肉……
众人点头:懂!
小宫主:“……”
有口难言,多说多错。
幸好,这时曹剑宗叫出其弟子名:“阮映。”
阮映气势微微弱,片刻才道:“弟子追着雪宫主到七宝殿外,只见殿门虚掩,殿内却有响动,就……”
推门而入。
循着些微异响,找到小佛堂。
看见藏身其中的雪宫主。
“些许误会,便产生争执。”
“什么也没发生!”
阮映跟雪宫主同时出声。
言辞不十分一致。
众半步宗师目光炯炯,在雪宫主跟天剑宗首席间来回打量。
“肯定发生了什么!”
“欲盖弥彰!”
“啧,孤男寡女!”
“连天剑宗也堕落了吗?”
“要吃上天剑宗的喜酒了吗?”
站得远的些许半步宗师窃窃私语。
然而,声音再小,在场都是绝顶高手,哪个没听到?
雪宫主阮剑君:“……”
不管怎么说,一男一女二人暂时洗脱嫌疑;
有些没说明白的,懂的众人表示很懂!
由雪宫主二人开启“自我辩白”的先例,剩余的“犯罪嫌疑人”也不好端着架子。
庞胖跟其好友紧跟着开口。
“我喝醉了,迷迷糊糊,不知去过哪些地方。”
“胖兄醉后乱跑,误闯七宝殿,佛前呕吐……我怕大师们发现后恼火,清理掉秽物,扛着胖兄离开,未曾留意什么小佛堂。”
胖兄闻言尴尬:“罪过罪过,我真不知……好友你为甚不告诉我?”
好友,名“郝酉”,没好气道:“我为你善后,便是不想让大觉罗寺的人发现你我擅闯禁地一事,以你的秉性,一旦得知醉后做了什么,定会找上方丈作解释……”言罢,他对承暗方丈道歉,“我二人绝非故意亵渎佛门重地,只因风云小会人多口杂,不想闹出误会才……”
人家真诚道歉了,承暗方丈只能表示不计较,当前要务是找出藏丨毒香的人。
胖兄跟其好友的言行举止,很能说服众人。
在场多数人觉得他俩肯定是清白的。
郝酉补充道:
殿门那会儿是虚掩的,庞胖才跌跌撞撞,摔进大殿。
他清理掉秽物,扛着胖兄离开前,看见挂在门上的锁,顺手将门锁好。
众人的目光落在付门主跟药长老身上。
二人适才仗义出手,没道理是他们下的毒香……不过也保不准,坏人假做好人,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毕竟,谁也没想到大觉罗寺暗藏一手皈依闻香蜂。
七宝殿的佛香,偏偏只有进到殿内、至少待上一炷香的工夫,才会沾到香味而在九天内也洗不尽。
付门主沉默。
药长老瞥着付门主,道:“老夫也是发现付门主行踪异常,追到七宝殿外。”
付门主一扫适才的不自在,冷哼:“却是药长老撬开的门锁!”
付门主的目的很直接。
大觉罗寺的香灰,是很好的一味药材;
且不同的香灰,功效各不相同。
很久前,一人中了灵枢门的奇毒,绝无解药,结果喝了大觉罗寺的香灰兑水,误打误撞解毒了。
让自视甚高的付门主耿耿于怀。
后来,付门主也曾诸多手段,搜集大觉罗寺各类香灰,针对性制作各种毒……纯粹是好胜心作祟,没针对大觉罗寺的意思!
唯有七宝殿的香灰,从没流到寺外过。
让付门主感到不圆满。
寻常他很忙,没空为此特地走一遭大觉罗寺,直到这回小会。
不就正好顺便吗?
趁着第一晚的空闲,亲自走一遭七宝殿,搞点香灰继续研究。
付门主够坦诚,直接说出自己偷香灰一事。
然而没偷成。
药长老紧随而至,发起嘲讽;
一如过往很多时候,两人一起争执,忘了“正事”。
直到察觉有人靠近大殿。
一个是灵枢门副门主、一个是素问楼药阁阁主,江湖地位可说“德高望重”,二人不想被和尚们发现鬼祟行径,丢自己、丢门派的脸。
轻功发挥到极致,争先夺后跑出大殿。
撬锁的药长老不忘锁门。
哪料,撬锁时没注意力度,锁撬坏,只能带上殿门、虚虚掩好。
这一对闻名江湖的冤家,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给彼此颜面,把丢脸的事说得一清二楚。
众人挑不出破绽。
曹剑宗的目光扫过尚未陈述的柳穿鱼二人,以及上火派烈炎跟其友人师徒。
烈炎一脸惭愧,冲方丈行大礼,连声致歉。
道:也是酒意上头……
心情不虞,他邀请友人——天级巅峰邵强,外号“无影刀”——散散心、叙叙旧。
鬼使神差闯入七宝璇霄台。
烈炎自述对七宝大殿好奇心甚重,就,撬开门锁。
迎面只见三丈大佛,佛像庄严、威震人心,让他猝然酒醒。
虔心诚意给大佛上香,以示歉意。
这时,外头传来好大的喧哗,让他以为是本寺的和尚。
擅闯禁地,当然心虚;
作为跟大觉罗寺抢夺小会资格的竞争对手,烈炎本来也很不自在。
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行为。
慌乱中,发现墙面佛像暗藏机关,他打开小佛堂,领着友人师徒藏身其间。
佛堂隔音也隔气息。
过去许久,烈炎试探开启暗门……殿内殿外恢复宁静。
就打算离开。
万万没想到门被人从外锁住,一时尬住。
正当烈炎在纠结强行破门出去,或发出高声请本寺和尚相助,忽地察觉又有人靠近,甚至有说话声。
非常纠结的烈炎,顾虑良多,带着友人藏回小佛堂。
又是好一会儿,悄然打开暗门,听到门外锁链哗啦,吓得他以为又被锁了。
还好,门是虚掩的。
三人刚一开门,隐隐捕捉到一抹人影。
顾不得关好殿门,三人匆匆忙忙运轻功飞走。
烈炎态度坦诚,陈述得相当仔细。
可一些地方,过于巧合,让人忍不住嘀咕,比如,怎么就在“慌乱中”,恰好发现小佛堂?
跟前几位足够说服人的动机对比,烈炎散心散到七宝璇霄台的说辞,未免有些……
他为什么要撬门锁?
烈炎自觉解释清楚了,闭嘴不再多言。
曹剑宗,跟东道主的承暗方丈都没表露异议,其余人自然也不好再追问。
齐刷刷的视线聚焦到最后二人,柳穿鱼跟郎阁主身上。
剑帅:“……”
郎阁主主动说明:“丑时,我与剑帅于客院练剑,察觉有窥视的目光自七宝璇霄台而来,遂前往一探。”
简明扼要,把二人夜探七宝殿,包括进小佛堂,后来发现玩家三人的种种,讲得明明白白。
众人默。
柳穿鱼更默。
感觉他俩的说辞甚至不如烈炎有说服力。
承暗方丈只是“阿弥陀佛”,转而问玩家,三人发现黑影的具体时间。
“好像是一两点……呃,是子时末,丑时初?弟子也记不太清。”
捋起时间线——
亥末,烈炎三人进殿;
子初,庞胖醉酒摔进殿,郝酉费劲巴拉清理干净大殿,带走醉鬼;
子正,门锁了,烈炎想走没走成,付门主靠近,药长老跟过来,由于也对香灰感兴趣,在付门主的激将下,撬开门锁;
两刻钟后,二人离开,烈炎三人紧跟着离开,小宫主、阮剑君先后进殿;
待差不多半个时辰……尽管二人说不清楚在干啥,旁听众人皆一脸理解的表情。
阮剑君补充,在小佛堂发现备用锁,出于好心,他走的时候将门锁好。
二人一走,差不多在亥初,柳穿鱼跟郎阁主找寻窥视者,撬开七宝殿的门。
也就是,玩家发现的黑影最可能是他二人。
郎阁主一针见血:“剑帅当夜穿的正是这一身。”
银白袍子,绣着大片金纹,银辉熠熠、金光闪闪,月圆之夜,分外惹眼。
特嫰嗦几人暗戳戳打量二人。
「咱不是吃了隐尘珠吗?怎么还是被他俩逮到?」
「存在感为0不代表隐身好不?这俩半步宗师呢!」
「承尘不就没发现咱?」
「跑题了。你们仨那晚看到的是不是这俩货?」
「看着不像。」
「这家伙这么闪,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成黑影?」
「你不瞎,他俩跟踪咱,怎么都没发现?」
「所以你发现了吗?」
「……」
玩家说不清楚那晚的情况;
各位“嫌疑人”各有各的理由……
这会儿,大和尚汇报,没在别的地方发现疏影含香的香粉。
要么是皈依闻香蜂失误,漏找了“嫌疑人”;
要么付、药二人没说真话,或判断错误,毒香不是在迎宾宴当晚藏进的香灰里;
要么,黑手就隐藏在14名“嫌疑人”混淆视听。
众人议论纷纷,偏向第三种可能。
那么,嫌疑最大的两个组合,理所当然是——
烈炎跟无影刀;
柳穿鱼跟郎步奇。
柳穿鱼:“……”
「团队消息·来自“不要怕就是莽”队伍·渡渡鸟:@特嫰嗦,捉到飞鸽了!」
「团队消息·来自“流奶好喝”队伍·特嫰嗦:干得漂亮!你等等,我跟老和尚汇报。」
余光瞥到玩家信息,剑帅小小走了个神。
第一回见到“团队消息”。
想起来了,玩家队伍限制只能12人。
“不要莽”是满队,跟“流奶好喝”合作,时不时互通消息,肯定就得开团。
渡渡鸟作为首测玩家、老牌队长,不会缺少开团所需的领袖度。
“报告方丈!”
特嫰嗦打破沉寂的气氛:“弟子的朋友,发现可疑飞鸽!”
眼神犀利,毫不畏惧半步宗师的气势,看向小宫主:“弟子斗胆,发现到雪宫主行踪诡秘,就悄悄在调查……”
小宫主眯起眼,打量着玩家,嗓音媚人:“小子好大的胆,嗯~”
特嫰嗦刹那神情恍惚、目光迷离,哈喇子差点流出来,脱口而出:“嗨,老婆~”
“哈。”阮剑君冷哼一声。
玩家蓦地惊醒了,双腿打起哆嗦:“啊不不不,”紧张地看向方丈,“弟子、弟子一心向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妈嘞个煞笔,真特么丢脸!」
「切。老子又不是真和尚,面对大美女的诱惑,把持不住很正常!」
「斯哈斯哈!早知道我来出这个风头就好了,为老婆这个笑,值得!」
承暗方丈真是好脾性,没当场训斥“记名弟子”,语气温和:“你的朋友在哪?”
渡渡鸟很快被带上五层。
双手合拢,小心翼翼捧着个小鸽子。
鸽子脚上有精巧的小小信筒。
曹剑宗捉着鸽子,没打开信筒,眼神平和看向小宫主:“老夫且多问一句,小宫主言下未尽可是隐瞒了什么事?”
小宫主魅惑的笑容尬住,半晌道:“晚辈怎敢在盟主跟前信口开河……当真没什么事。”
“这只飞鸽……”
“盟主,此乃我欲雪宫隐秘。”
“若真是贵宫机密,此间事了,老夫自会向万宫主请罪。”
“盟主手下留情,别拆……”
剑客行动从不迟疑;
看着平和包容的曹剑宗也是一样,果断打开暗藏机关的小小信筒;
薄若蝉翼的纸张,未遭到机关损毁。
不到小指一半长粗的纸卷,展开足足有三尺长、一尺宽。
纸薄而透。
从背面也看得出密密麻麻蚊蝇般的小字。
曹剑宗表情凝重。
有人眼力奇好,透着光,从背面看出写的什么,小声念出来:“檀郎雪夜追心爱,剑君月下会知音?这是什么?唔,书接上回,怜鱼法师心念着心肝儿……嘶!”
曹剑宗一眼扫完全信内容,尽管很快将薄纸收拢,可仍让许多人看到一大段文字。
众人目光“唰”的转向柳穿鱼。
柳穿鱼:?
曹剑宗瞥着剑帅一眼,表情微缓:“欲雪宫的隐秘?”
雪宫主以袖掩面:“晚辈的一点小爱好,让前辈见笑了。”
当晚藏身小佛堂窥探柳穿鱼二人的正是小宫主。
用她的话是,嗯,收集素材。
“……”
柳穿鱼慢半拍才知道:“心爱”、“知音”、“心肝儿”说的都是自己?!
死鱼眼攻击雪宫主。
雪宫主心虚,笑得……略憨,不见一丝蛊惑人心的魅意:“剑帅,奴家也是无奈,被怜鱼……咳,被蛊主威逼利诱,不得不被迫为你们创作一篇……故事。”
雪宫主早在三年前就化名“南陵悄悄说”,给《飘渺奇人传》投稿,写出诸如“赵长生”、“周三三”等名篇佳作!
不知怎么的被李寻鹿那厮知道了,抓住其把柄,要挟她写一部百万巨作,向世人传唱剑帅跟蛊主佳偶天成的真爱传奇!
柳穿鱼:“……”
可恶魔教妖人,打不过就想造谣抹黑自己的名声!
胖兄挠头:“我一眼瞅着,大几百字写的都是郎阁主跟柳剑帅卿卿我我呀?”
郝酉给他一胳膊肘:“不会说话就闭上嘴,什么叫卿卿我我,明明是你侬我侬!”
胖兄:“嘶!”
雪宫主悄悄挪步,借着阮映高大的身躯,遮挡来自郎阁主的视线。
她语气虚弱:“百万字实在太多,写不出来,这不得加点人物、加点戏剧冲突,也好撑一撑篇幅吗?”
郝酉忍不住唏嘘:“魔教妖人,欺人太甚!雪宫主忍辱负重,着实不易。”
胖兄点头:“就是就是!”
众人也纷纷应和。
“魔教果真是魔教,手段卑劣,陷剑帅于不义!”
“没错,要我说,这回毒香肯定是李寻鹿的手段,借雪宫主之手,故意引剑帅到七宝殿,好栽赃嫁祸。”
“差点上当了,好恶毒!”
“诶?我怎么记得剑帅跟蛊主成亲了?”
“哪有的事!”
“听闻,剑帅以身饲虎,感化妖人,李寻鹿为表洗心革面、才遁入空门。”
“想是剑帅也未料到,妖人劣性难驯,出家实为另一桩阴谋!”
“剑帅莫要上当!”
“剑帅,保重!”
柳穿鱼眼神迷茫。
他不过稍稍走了个神:纠结着他以为有点儿病的雪宫主跟他印象不错的“南陵悄悄说”二者关系……怎么突然急转直下,看不懂眼前的情况了?
只能维持着剑帅的从容不迫:“剑出我心,我心所向、我剑所至。”
任何谣言抹黑,他都不怕!
“说得好!”
“剑帅高义!”
“我相信剑帅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