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冬夜。
山林。
风声呜呜，鬼哭神号，令人心悸。
雪色映着一抹寒光。
寒光刺破夜空，忽地一晃，定睛看，原来是一个……
不对，是两个人。
耳畔浅浅浮动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柳穿鱼略感不适。
没法。
怕鞭子拖拽着人，在雪地留下痕迹，让宗师循迹追上来——尽管，被炸懵的家伙，不一定还有力气追杀——不得不捏着鼻子，方便轻功跑路，背着好像死了的假和尚。
适才拿这人挡伤害，多少有些气虚。
咳！
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请相信剑帅，做事是有把握的。
他对李寻鹿的“皮实”深有体会，拿对方当肉盾，电光火石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柳穿鱼站定。
看似寻常的密林，暗藏着九宫八卦，应是天生的奇阵。
白天他经此被困了大半天。
此刻借着地势之利，给到人些许安全感。
果断将长胳膊长腿碍事的家伙扔地上。
柳穿鱼轻哼：“想装死到何时？”
一身血色的假和尚没动静。
悄无声息，好似死人。
剑帅居高临下，就干看着，看了好半天。
忽是一声“扑哧”，“死人”突兀笑了出来。
边笑，血边顺着嘴角涌出；
很多很多的血，迅速染红白茫茫的雪地。
荒郊野外的，这样的画面着实鬼魅。
柳穿鱼早有提防，拉开距离。
嫌弃。
李寻鹿不在意形象，懒懒地躺在血色雪地间，缠绵的语调是些许抱怨：“卿~卿~好狠的心，真不怕本座被打死？”
柳穿鱼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卿卿”是在叫自己，木着脸道：“我不叫卿卿。”
都什么毛病。
他有名有姓的不爱叫，非得叫奇奇怪怪的称呼。
李寻鹿不听不听：“卿卿~卿卿~咿，这个称呼好亲热，本座喜欢~卿卿~我的好卿卿~”
柳穿鱼抖抖鸡皮疙瘩：“闭嘴。”
“好凶啊~卿卿~”
剑帅沉默。
算了。
跟脑子不好的人扯这些干嘛？
现在紧要的是……
“你给那家伙下的什么蛊？”
没错。
柳穿鱼故意拿这人当肉盾砸那宗师——无需真的砸中，只要给到一定的距离——哪怕，李寻鹿喷出的血没沾到宗师身，以他对这家伙的了解，那个距离，以血为引，足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蛊。
二人没提前商量，所幸“配合”完美。
若不是宗师一个轻忽，中蛊被干扰一瞬，他不一定来得及拿出雷火弹。
李寻鹿的重点永远不对，面色欣喜，盯着剑帅的面具，含情脉脉：“本座就知，卿卿与我心灵相通。”
柳穿鱼攥起拳头，在对方面前晃一晃。
假和尚忙求饶：“别~再打我真的要死啦！”
柳穿鱼也晓得这一点，才克制着暴揍的冲动。
观其面板，本来“锁定”的血条已跌破50，是真的轻轻一碰就可能嗝屁。
看在刚刚二人也算同生共死的份上……
被拳头威胁的家伙勉强老实了一丢丢：“噬心蛊，迷心蛊。”
噬心蛊？
柳穿鱼有所耳闻。
挺“臭名昭著”的。
噬心蛊侵入身体非常难缠，品质特别好的，据说能影响宗师。
不过半步宗师跟宗师的境界差，让境界低的一方蛊师难下黑手。
若非剑帅吸引着宗师的仇恨，李寻鹿又一副即将嗝屁的小样儿，那宗师些微大意，也不会中招。
便是中招，以宗师的本事，真气转一圈即绞灭噬心蛊。
李寻鹿哼哼笑：“噬心蛊不过是引子，真正得用的是迷心蛊。”
柳穿鱼没听说过迷心蛊。
某假和尚见“卿卿”好奇，为讨人欢心，自然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迷心蛊，迷心也。
利用的是人心底的破绽。
宗师虽已洗心，可心魔这东西，洗没了也可以再长出来嘛！
李寻鹿嘻嘻笑道：“本座跟卿卿心有灵犀一点通，哼哼~老家伙吃了闷亏定有愤懑，愤懑则心有不顺，便给迷心蛊可趁之机。”
柳穿鱼忽略无关紧要的废话，只问：“迷心蛊能逃脱宗师感知？”
答曰：寻常不能。
可，有噬心蛊引子在先。
除非宗师不管噬心蛊在心头作乱，只要绞杀，噬心蛊化作迷心蛊的营养。
待宗师真气运行一个大小周天，潜伏的迷心蛊彻底隐匿，就算被发现……只当是心魔发作。
寻常宗师，如果不在意能否突破大宗师，最担忧的事只有心魔。
一般早早囤足洗心的宝物。
谁知，迷心蛊是越洗心，越得到滋养，越难以拔除。
最终令宗师疯魔。
在其无穷尽的最恐惧的噩梦中饱受折磨，一点点耗干精气！
李寻鹿介绍完，巴巴地邀功：“本座苦心钻研十多年，自创出迷心蛊，卿卿~我是不是很厉害？”
柳穿鱼听罢，打量假和尚的眼神越发诡异。
果然是个神经病，想得出这样折腾人的手段！
关键迷心蛊针对的是宗师。
这家伙那么早开始钻研对付宗师的法子……啧！
真真满肚子算计。
“卿卿~”
“吵！小心引来老家伙。”
李寻鹿连忙表示不会。
说，他感觉到迷心蛊的位置没怎么变动……“老家伙”被雷火弹炸到，估摸内伤不轻，在运功自疗。
那宗师显然是个傲慢的。
不在意两人逃多远。
待平复内伤，以宗师的手段，追一两个人是轻轻松松的事。
然其运功疗伤便正中李寻鹿的算计，迷心蛊的影响只怕宗师再也无暇他顾。
用迷心蛊算计宗师，说着好像轻而易举的。
事实哪可能那样简单？
李寻鹿结结实实吃到宗师一掌，才成功“截取”到对方一丝生息；
鲜血引蛊，可不是喷出的那些血就足够！
借重伤掩饰，吐出足足两滴心头血，成功种下噬心蛊、迷心蛊！
心头血多重要，无需赘言。
常言：武者一生七滴血。
说的正是心头血！
看在这家伙确实凄惨的份上，柳穿鱼多了些耐心跟包容。
烦死个人的“卿卿”“卿卿”，也懒得纠正。
李寻鹿给自己表完功，不忘夸夸剑帅：“亏得卿卿~砸的一手好弹，否则~迷心蛊初时异动，难逃老家伙的感知。”
柳穿鱼闻言，也是得意。
可不是！
多亏有他！
要不然，这家伙真得要交代小命……咦？
交代就交代了，反正是个祸害，他作什么要救人？
哦，对！
是老家伙先对自己出手的！
柳穿鱼心情些许凝重。
搞不懂，咋莫名其妙招惹到宗师？
遂问：“老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鉴定知那宗师名叫“周万选”，柳穿鱼完全没听说过。
应是老牌的宗师，许是其事迹太过久远，连《武林群雄志》也没收录。
正常。
宗师是稀罕货，正是过于稀罕了，反倒让江湖人很难窥探。
除“年轻”一辈的，如天剑宗宗主，遇武林大事会出没，大多数“老妖怪”，或坐镇山门、作为威慑，护持一方势力，或闭关静修，一心只想更上一层楼……少有在外走动的。
剑帅的问题让没正经的假和尚笑意凝滞：“嗯……”
嗯嗯啊啊，半晌，没个准话。
柳穿鱼手痒，忍不住捏起拳头。
李寻鹿连忙说：“卿卿莫急，待本座养好伤，招来些手下，定会查明老家伙的来历。”
柳穿鱼其实不急，单纯看这家伙，就觉得欠揍。
对方这么回答让他更纳闷：“你如何得罪老家伙的？”
假和尚悠悠长叹：“阿弥~陀佛~说来话长~”
说，他“皈依佛门”，不就得修功德吗？
发现一邪魔，拿童男童女的心，修炼秘术……手段恶劣，实在令人发指，就金刚怒目、斩妖除魔！
哪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邪魔双亲皆是半步宗师。
找李寻鹿算账……理所当然，被超度啦！
两半步宗师又有父母。
其中一人是更老牌的半步宗师，招募几个同样半步宗师的朋友，追杀起假和尚。
李寻鹿反杀，杀啊杀的，把好几个门派顶尖高手给杀光。
长达近半年的杀戮，对手多是半步宗师，和一些天级巅峰；
“皈依佛门”的假和尚没找魔教人当打手，纯靠自己一个人，对抗好几个门派……难免受到重创。
这不，有个才进阶天级的家伙，不自量力想捡漏，趁他疗伤偷袭。
被反掌打死！
柳穿鱼耐着性子，听讲话没个重点的家伙，恨不得从开天辟地开始扯故事。
终于扯到关键——
顺手打死的天级武者，似乎是周万选的嫡系子孙，备受宠爱的那种。
重复新一轮，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柳穿鱼默。
魔教妖人说话真真假假，伟光正的地方不可信，但，大体上应该是这么回事。
宗师突如其来的追杀打得某家伙措手不及。
他以往的手下被抛在万里之外的瀚海。
自然无暇调查宗师的来历。
李寻鹿信誓旦旦：“卿卿等着，本座很快……”
柳穿鱼摆手，不等他说完话：“以后再说。”
“诶~卿卿~卿卿！”
“怎么丢下本座就跑了……唉~”
柳穿鱼之所以突然跑路，是忽如其来一阵阵“感悟”，催促着他，如尿急般憋不住！
瞅着破烂烂的假和尚，血条慢慢回涨，已经快300……只要不是宗师出手，寻常人休想搞死他。
祸害遗千年，也不怕他嗝屁；
便不想再听废话。
什么也没自己的修炼来得重要。
来到一个白天找路时无意间发现的隐蔽山洞。
柳穿鱼本能拿出剑意剑、星辰砂，双腿才一盘起，迅速陷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