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3

两日后各处陆陆续续恢复了正常, 外头天还没亮各府官员动身前往宫门口等着，月亮的余晖洒在身上带着丝丝寒意。

三三两两的官员聚在一起寒暄，少不了谈论刚过去令人心生畏惧的疫病, 最惹人话题的莫过于负责此次事件的五殿下了。

事情的解决比预想的要好太多，过程中不难看出五殿下的责任心和为民着想的仁慈，心里头门清未站队的官员在得知圣上感染疫病后动摇过, 心思一旦动了就忽视不了, 不少人等着看朝堂上圣上对五殿下如何嘉奖，再决定是否投诚。

随着乔府马车来的还有骑马走在侧边的乔微, 众官员一看见她就忍不住脚底生寒, 躲避着目光生怕心里所想被她知道。

乔少卿不好好在大理寺呆着，入宫要做什么，难不成又有人犯事啦？

心虚的已经把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做的事捋了一遍, 琢磨着别是落在自己头上了。

乔素华下马车同僚迎了上来，许怀月如今身在工部当值，自是要过来跟乔素华打招呼。

和乔微对视一眼，默契的谁都没说话，装作彼此不熟悉的样子。

乔素华自顾自和同僚闲谈，还记得第二次为洁皂舍入宫是乔素华带着她, 那时拉着她在众人跟前介绍, 抱着她入了宫门。

现如今乔微有资格入宫面见圣上, 也不需要再和谁打招呼, 大理寺的人要孤立其他官员, 也最好被其他官员所孤立，这才是圣上愿意看到的情形。

乔微打眼扫去在棚子下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护卫询问她是否需要暖身子的热汤，乔微道谢后拒绝了。

一大清早从暖香藏着美人的被窝中钻出来可谓t是废了乔微不少毅力, 实在是迷迷瞪瞪的许渊缠人的厉害，如玉般手感莹润的肌肤往后背一贴，好几次乔微想拖一天也不成问题，往被子里钻准备再搂着人睡一会。

迷糊时许渊本能的留恋乔微，等缓过劲来清醒后恢复了理智，主动催着乔微快些起床洗漱入宫，全然不认刚才自己的那番磨人行为。

裹着官袍抵御清晨带有露水的湿意凉气，乔微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把许渊揣在口袋戴在身上，撩而不自知的时候再放嘴里嚼嚼才好。

“疫病结束也快入秋了，要不了几天就得冷下来啊。”洪雪岚端着碗热汤往乔微身边一坐，双腿大咧岔开往后头一靠，咂了咂嘴怀恋道，“万鹤楼说下半月才开业，还得等上小半月，这日子可怎么熬哦～”

文官武官朝上吵得脸红脖子粗，但下了朝堂井水不犯河水，当然也是表面看起来，私底下谁也不知道干了什么。

棚子里坐的多是文官，像洪雪岚这般无所顾忌的还是头一个，不远处的洪尚书对女儿是又爱又恨。

恨她不听自己的话私自离家入军营，可看如今洪雪岚的表现又忍不住骄傲孩子的优秀，父母的感情就是这样的矛盾，琢磨起来一两句话无法言说清楚。

乔微打量着意气风发的洪雪岚，笑道，“升了职，恐怕悠闲的时间没那么多了。”

“听个曲的功夫总是不能省的。”洪雪岚无视暗戳戳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一口把碗中热汤饮尽，呼出的热气滚烫了几分，扯了扯自个身上的官袍，又看了看乔微袍子上绣着的样式。

“武官衣服上绣兽，文官袍子上绣禽，咱们算不算衣冠禽兽？”

乔微一侧眉毛挑起，虽说古时候衣冠禽兽是用来形容当官的，就如洪雪岚说的依照衣服上的补子图案作为官员的等级分类，不过到了后期官员腐败，这次逐渐成为了贬义。

这时代估计和乔微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算，怎么不算呢。”乔微回道。

时间到，护卫高声喊了句，大门两边各两三名护卫合力将沉重的宫门缓缓推开。

东方升起的太阳光辉投射进来，金灿灿洒了满身。

“走吧。”乔素华侧身看了眼棚下乔微，招手让她来到身侧。因为乔素华官职身份的得走在队伍的前部，挨的近说话只够两人听见，“下朝后你稍晚一步面见圣上，若是朝堂上圣上情绪不对，隔两日再来。”

乔微单手背在身后，绯色官袍在一堆紫色官服中格外扎眼，她却走的泰然自若，轻笑道，“就算圣上早朝勃然大怒，我也得去。”

自古让统治者又爱又恨的不就是那群不懂得看眼色的忠臣，乔微要给圣上传递的就是此种感受，不知变通实事求是的一把宁折不弯的钢刀。

乔素华心思百转千回眨眼间就能猜到乔微是何种意思，不再阻拦的提点了句，“太女在圣上心中分量不轻，点到为止。”

“女儿晓得的。”

百官入殿议事，大太监尖细的嗓子穿透力极强的回荡在殿内殿外，乔微听着里头逐渐热闹的议论，不禁好奇每日早朝是什么模样，会不会有官员在朝堂上吵起来？

一想圣上在前头看着呢，哪怕吵也不敢动手吧，最多阴阳怪气几句。

御前宫女领着乔微前往边上暖阁等候，汉白玉的石柱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浅色光芒，往远处看到了一处打点起的小宫殿，乔微记得上一次来时还是闲置的状态。

从外头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询问宫女道，“那儿是用来做什么了？”

“回大人，那儿起初是空着的，后由国师暂时居住在那处，也离的圣上近一些。”

乔微对深藏不露的国师好奇更盛，若不是御前宫女相当于圣上的眼线看着她，甚至想潜入殿内目睹国师真容。

面上乔微就如一时好奇心起，问过就算，擡步前往暖和等着早朝接触。

疫病后的第一次朝议花费的时间长些，乔微看到了太监们端着参汤进去又出来，暖阁内的宫女奉上了果腹的茶水点心。

等到了日头完全高悬，又是听大太监一声喊，大殿内陆陆续续的官员走了出来，长时间的早朝让年纪稍大些的官员吃不消，得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动。

乔微站窗口扫过去看到了好端端站着的乔素华，年纪不小身体却硬朗，还有力气扶内阁老下台阶。

得知乔素华没什么大碍，乔微坐了回去继续品茶吃糕点，不着急着见圣上。

等了有一会，大太监挂着熟悉的笑容走了进来，“乔少卿您怎么还在这儿呢，圣上等着您呢。”

乔微拍去指腹碎渣，起身理了衣裳，“我这就去。”

紫宸殿内香薰气味依旧，好闻贵气但乔微不喜欢，闻久了鼻子刺痛且总想打喷嚏。圣上喜欢就浓郁的，难为紫宸殿内侍奉的宫人跟着受罪难挨。

乔微规规矩矩叩拜，从圣上的语气听起来心情不错，她来之前应该是和旁人讨论着什么。

大病一场的圣上消瘦不少，精气神意外充沛，面色红润，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爱卿来找朕是因为疫病的事？”

“回圣上，正是。臣调查到了疫病的起因，以及宫内为何会出现疫病。”

此话一出圣上脸色冷了下来，人精的大太监听出话中有暗示，出言催着屋内伺候的人退下，到边上要给圣上倒杯祛火的凉茶。

圣上拂手阻拦，目光聚焦在乔微身上，“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乔微将如何想到是屠夫处和在湖中看到的景象一一叙述清楚，而后从袖中取出包着红宝石帕子的戒指，由大太监呈给了上去。

圣上不过一眼就认出了是谁的东西，脸色越发阴沉。

乔微继续道，“臣还在湖中发现了屠夫儿子的尸体，此宝石戒指价值不菲，臣觉得其中定有蹊跷，便顺着继续追查……”

“混账！！！”圣上面色涨红，忍不住连骂了三句，“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乔微如实禀报，“回圣上，因当时打捞尸体耗费时间多，请了大理寺不少的衙役来，按照规矩发现尸体后唤了仵作验尸，当时从男子手中拿出戒指的事不少人看见了。”

圣上骤然起身又跌坐回椅中，吓的大太监护了上去为圣上顺气，乔微假模假样要上前关心圣上身体，说好听话的道，“还请圣上保重身体啊！”

圣上拍着扶手边的滚枕，气血上涌充的眼眶发红，浑浊的眼白不正常的发黄，“去请国师来！”

大太监连连道是，让守在门口的干儿子跑着去将国师请来。

“好你个太女。”圣上眯起眼睛，心痛和愤怒参杂化为来更深的情感，“传朕旨意，禁足太女于东宫，禁止一切玩乐，什么时候反思出问题了，什么时候从东宫出来。”

急促呼吸了几口平复了翻涌燥热的气血，圣上胳膊撑着大腿勉强支棱着上半身，直勾勾如鹰般的眸子盯着乔微，帝王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并不会因为她身体的逐渐衰弱而消减半分。

“乔少卿，你的衷心在何处？”

试探还是猜忌？

乔微低垂着脑袋眼睛微微转动，跪下身不卑不亢朗声道，“臣的一切是陛下给的，一直不敢忘记。”

“好！”紫宸殿内无关人员离开，圣上痛心捂着心口，从齿缝间挤出道，“朕要你去调查太女确切的受贿证据，你能胜任吗？”

“回圣上，臣定不辱使命！”乔微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