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卡的第四十七天

在无穷无尽的血腥中, 陆岁景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

他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了，身体也因为长时间的持续失血和疼痛而变得麻木。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同为五感的嗅觉和听觉, 反而更加敏锐了一些。

先是有什么重物倒下的声音。

陆岁景没有仔细辨认, 大概是那些异教徒又拿出了一些能让他放出更多血液的道具吧。

但很快, 他就听到有人在轻声询问他还能不能活。同时, 头好像也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极为微弱的，如同鸟儿落在枝头上的重量。

再然后, 陆岁景闻到了一股冰雪霜寒的气息。并不是“无名星”那样的常年不停歇, 吹得人骨痛皮裂的大雪。而是一种只有在热闹人世间, 晨曦时分才会出现的霜雪。

其实本质上也还是寒冷的气息，甚至后者还夹杂着一点点冷兵器独有的锋锐。

但陆岁景莫名就是觉得，要是靠近它，应该会很暖和。

听说在某颗偏远星球上, 有一种可以在寒冰中热烈燃烧的火焰。它的外壳确实是时时刻刻在散发着冻人的寒意, 但内里却是极为温暖。

这样的矛盾。

陆岁景睁着仅能感受到模糊光亮的双眼。他很想看看, 带来这股矛盾气息的人, 到底是什么模样。

·

“喂喂，陆岁景陆先生？你还好吧！”

盛流这会儿也顾不上和善小心对待了, 只大声呼唤着青年的名字。要不是对方身上实在凄惨，感觉碰一下就能掉下一块肉，她都想上手使劲晃悠两下。

然而至始至终, 这位“陆先生”除了在最开始听到自己名字时含糊的应了一声，之后都只睁着一双空朦而毫无焦距的漂亮眼眸, 直愣愣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使劲“看”。

至于其他反应, 自然是一点都没有的。

盛流：“……”

盛流觉得不太对劲，才耐下心仔细观察陆岁景的情况。然而这看着看着, 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青年浑身血污，浑身没有一块好肉，显然是受到过长久折磨的。但要是和他胸口处的那道伤相比，那其他的伤都只能算是皮外伤了。

他的心脏，被刺入了一根外型酷似荆棘的，镌刻着奇异黑色纹路的尖刺。

而陆岁景之所以血流不止，和这荆棘显然有极大关系。

至少有半米长的不规则尖刺，直接穿透心脏，从背后透出。

不断有艳红浓稠的鲜血自伤口中泵送而出，顺着这棘刺流淌低落到地上的那些凹槽痕迹之中。

这庞大的出血量，如果换成一个普通人，都够死好几个来回了。

陆岁景至今还能坐着，还能喘气，完全是因为那道同样在他胸口，心脏处微微闪烁的白光。

盛流看得很清楚，它在持续不断地修复陆岁景胸口处的伤。

只是这光实在微弱，如萤火般时隐时现。努力了好半天，勉强将伤口缩小了一些，让出血量少了一些。下一秒，那荆棘尖刺上的纹路便会扭曲、发出黑光，然后伤口就会再次被撕裂。

黑光和白光就如正在对战的两军，它们以陆岁景的身体为战场，在反复不断的征战拉扯。

而陆岁景的生命也在这样的拉锯中，勉强保留下来。

只是过程，即便不是亲身经历，也能想象出必然非常痛苦。

盛流沉默地看着。

青年满身的狼狈，如同一只被折翼后，钉死在地上的白鸟。

但至始至终，他最大的动作，也不过是擡头，轻轻颤动了一下满是冰霜的长睫。那张溅射了血污却依然俊美的脸上，没有一点因为痛苦而显露出的狰狞神色，只有平静。

“啧。”

盛流小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到还在地上扭动挣扎的“老三”面前。

再然后，直接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

就如同厨师在杀死活泥鳅前，会毫不留情的将它的头部穿在钉子上固定住一样。

十足的反派模样。

“这位先生。”

盛流缓缓开口，道：“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接下来你是想要死个痛快呢，还是想要受到折磨后，遍体鳞伤的去世呢？”

“放心，我的刑讯手法很好的。也就比你们邪/教折磨人的手段，更残忍一点点而已。”

她伸出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老三：“……”

本来还在反抗的老三，突然安静下来了。

但他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

“算了，口说无凭。”

盛流不打算给他太多考虑时间，她也没有功夫耽搁，直接道：“我还是先给您打个样吧。”

也就过了两分钟不到——

“我说！你想要知道什么！”

老三挣扎着吐出碎语。

正用积雪擦拭手上工具的盛流，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老三”果然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好啊，比起蠢货，她当然更喜欢聪明人。

聪明人，最识时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