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一更)王右渠这样的人……
第四十六章
元若枝虽然穿好了鞋袜, 但是身上早就脏了。
尤其是下半身,全部都是泥点,像是从泥沟里刚爬出来的样子。
这样见人, 十分失礼。
可王右渠的眼睛, 此刻却也没有看元若枝的脸,而是一直低落在地面上,朝她作了个揖。
“元姑娘。”
元若枝回了个礼,问道:“王解元,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现在才注意到, 王右渠穿的衣服,已经有些发白,是件很旧的衣服。
可旧衣服穿在他身上, 也没有半点低廉感,反而让人觉得很清秀。
王右渠淡笑说:“入贵府之后, 下人引别的客,让我自己入园,我迷路了。”
元若枝越发羞愧。
下人好端端如何会让客人自己入园?
肯定是见王右渠衣饰不如别人,所以怠慢了。
元若枝也顾不得衣服上的脏污了, 就说:“我带你去花园。”
王右渠摇摇头,道:“我现在知道路了, 元姑娘你先走。”
元若枝当然知道王右渠的顾虑, 他们身边现在一个丫鬟都没有, 如果被人看到他们单独相处,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现在王右渠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说不定哪天就谋了一桩顶好的婚事。
她不好耽误他的名声。
元若枝微微欠身后,便道了声告辞。
她尽量快步地往回走,以免耽误王右渠去花厅。
王右渠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元若枝身后, 始终保证她的背影一直在他视线里。
直到元若枝出了花园,他才往花厅那边走。
到花厅之前,他都还在想,出了花园元若枝走的全是青砖路,再不会摔了。
后山上,薛江意与元若灵互通了消息,便速速分了别。
人多眼杂,他们也不想被人看到,他们两人只要知道彼此心意不改便好。
薛江意下了后山便去了花厅。
他来得迟,几乎是最后几个到的,此时元家没被事情缠身的爷们儿全部都到了,他还向主人家的告了罪。
只不过这点小事,根本算不得上失礼,谁又会去计较呢。
花厅里,由元永平镇场,大家一起饮酒喝茶,轮番作诗。
气氛十分融洽。
一个多时辰下来,已有好几首佳作。
其中王右渠作了一首,薛江意作了三首。
薛江意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心情极好,三首诗都超常发挥,作得极好,与王右渠不相上下。
连王右渠都夸赞道:“薛举人的诗很有神韵。”
薛江意起身作揖道谢:“解元谬赞。”
只是他脸上却没有挂几分笑意,因为他记得,王右渠就是在洪福楼用饭的那日,元若灵赞其“挺拔”的男人。
他想起元若灵,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与王右渠比起身量。
他的视线堪堪与王右渠齐平。
说明两人……差不多高。
薛江意想着,他还能再长。
兴许再长几年,就更加挺拔了。
元永平趁机打量着薛江意与王右渠,他国子监出来的学生,也不比解元差嘛!
他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转几圈,也不觉得薛江意比王右渠差劲,心里越发想将薛江意招为女婿。
元永业则一直在看王右渠,那也是越看越欢喜。
不是他偏袒自己女儿,元若枝的长相放在举国都是出挑的,而王右渠也是有名的俊朗青年,光是谈两人外貌,再般配不过了!
元永平与元永业兄弟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笑开了。
谁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也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两个字。
作诗之后,时候还早,元永平着人去拿他的藏画给大家品鉴。
元永业也有几幅藏画,还有他自己的画作,也都一并拿来了。
十三幅画在长长的桌子上铺开,元永平命人将画作的落款全部遮住,高声笑道:“诸位来猜一猜分别是谁的画。”
元若柏问道:“爹,猜中了可有什么彩头没有?”
元永平心情大好,豪迈挥袖:“全猜中者,可以从我的藏画里面选一幅带走。”
元家几个哥儿和今天受邀的举子,已经在欢呼了。
元永平收藏的画作,那还能差吗?
随便一幅至少也得是二三百两往上的价格。
元永业也很大方道:“我也一样。”
年轻人们都围在长桌前,开始猜起来。
元若柏他早见过他爹的画,不好与大家争,便站在旁边,只看大家猜。
他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便把目光落在薛江意身上。
朋友一场,那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好朋友猜中,把这个便宜捡走嘛。
但是薛江意并没有看元若柏。
他认认真真地分析每一幅画的特色,在心里反复地琢磨掂量。
一刻钟后,大家来猜画。
一位举人先来,他轮番猜过去,元永平说:“不对,错了八个。”
元若枝有些不好意思,她与聂延璋不同,元家只是在京城都排不上名号的府邸罢了,像这样的好东西,她很难尝到。前世还是当昌平侯府主母的时候,在皇宫贵妃的宫里喝过一杯。
虽只有一杯,但这般袭人的香气,喝过就很难忘记。
聂延璋自幼便是用着御贡长大,衣食住行,五一不是最好。
他忽托腮瞧着元若枝,问道:“你很喜欢?”
元若枝坦然地说:“好东西谁不喜欢。”
聂延璋眨着眼很认真得问她:“想不想以后每天都能喝到虎丘茶?”
元若枝愣了一下,那得做中宫皇后才有资格天天喝吧!
别说她跟皇宫根本就毫无瓜葛,就算有瓜葛,她也嫌累……
可能是前世太累了,如今越发消极,一想到有些事伤脑筋,还没发生她就避而远之了。
元若枝淡笑说:“不想。好茶日日喝,早晚会腻,最后也成了水一样的滋味儿。不如偶然尝到,终生难忘。”
聂延璋蹙了蹙眉头,也就是说,如果拿天下所有的虎丘茶换她,她定是不肯的了。
聂延璋示意陈福去把剩下的虎丘茶全拿来。
陈福带着虎丘茶过来,递到元若枝面前。
元若枝当然不愿意收这般贵重的东西。
聂延璋把元若枝带来的篮子提到自己面前,说:“孤又不是白给你的,想来姑母也不差这点儿保暖的东西了,你换给孤好了。”
这怎么能换!
一个价值千金,一个不过是小女儿家随手做出来的东西,拿到市面上也不过卖些碎银而已。
元若枝伸手去夺回自己带来的篮子。
聂延璋皱着眉头,跟她抢了起来,还不满地龇牙道:“你怎么这么小气?”
不是她小气。
真的不合适……
元若枝想到里面大红大紫的料子,有些羞愧,她太小家子气了,存心逗弄聂延璋,这下子好了,人家那么大方地送她虎丘茶,她这一篮子的东西,现在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元若枝坚定地想将篮子夺了回来,垂头说:“虎丘茶难得,殿下您自己留着吧!这个不能给您。”
聂延璋压根不松手。
两人双双抓着篮子,僵持了起来。
聂延璋扬唇笑了笑,有些不怀好意:“枝枝,你真不松手?”
元若枝正忖量着,聂延璋又想使什么坏主意让她放手。
聂延璋就盯着元若枝的手腕,舔了舔薄红的嘴角。
元若枝立刻松了手,像是怕被狗咬似的。
“早放手不就好了。”
聂延璋把篮子抱到自己面前,杜绝任何人再染指他的东西。
聂延璋又把一罐子虎丘茶往元若枝怀里扔。
元若枝生怕罐子砸碎了,茶叶掉地上,下意识蹿起身来,用双手接住。
幸好幸好接住了,不然真是造孽……
两人就这样交换了“礼物”。
聂延璋倒是十分满意。
元若枝却很不自在地抱着茶罐子,仿佛拖着一万斤重的铁似的。
他送人东西的法子,真叫人胆战心惊,送的东西也让人十分惶恐。
聂延璋见元若枝一副欠了他巨债的模样,不由得拿了颗蜜枣塞她嘴里。
元若枝本能张开嘴,蜜枣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
聂延璋问她:“什么味道?”
元若枝轻轻地嚼了几口,捧着茶罐子说:“甜的,很甜。”
聂延璋笑道:“以前吃过没有?”
元若枝点头,蜜枣又不是虎丘茶,哪里没得卖?
她当然吃过。
聂延璋却说:“孤瞧你没吃过甜头。”
元若枝擡头看着聂延璋。
聂延璋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他的嗓音很清润,很好听,他说:“枝枝,只是一罐子茶。拿好。”
元若枝紧紧地抱住了茶罐子。
随随便便就将世间珍稀之物抛给她,这样的甜头,她的确没吃过。
聂延璋又去看篮子里有什么东西。
他像找到宝藏的孩子,漂亮的凤眼里满是欣喜。
元若枝恨不得钻地缝里去,和聂延璋比起来,她好像太小气了。
聂延璋浑然不觉元若枝的狭促心思似的。
他兴趣浓厚地把护膝、抹额都拿出来。
元若枝不顾男女大妨,不顾身份尊卑去按住聂延璋的手,说:“殿下!您别看了,这是给长公主的,臣女再给您做新的。”
聂延璋越发好奇了,他轻挑的眼睛笑成细长的一条,凑过去低声问道:“难道里面还有胸衣吗?”
元若枝脸颊微红,说:“……那到没有。”
聂延璋很失望。
“就算有,估计……”他盯着元若枝胸口看了一眼,只一眼,又自顾低头嘀咕道:“孤也穿不得。”
元若枝:“……”
意思是说……
她的……没有他的……大吗。
和女人比那个地方,他的想法果然常人难以揣测。
聂延璋找出昭君套等物,一样一样往身上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