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番外：终章（一）

华尔街一直流传着一则朴素而简短的至理名言：

——小心俄罗斯人。

十年前，投机者也像今天这样磨刀霍霍，对于那片区域富饶的矿产能源垂涎欲滴，他们赶上了一个巨人崩溃的时刻，满以为能像自己一直操作的那样，潜移默化地控制市场，操纵股票，夺取控制权。

但俄罗斯人给他们狠狠上了一课。

矿产已经装上卡车，股权置换合同上都签上了名字，钱在银行里放得好好的，人家政府忽然过来一拍桌子说：“都不许拿走。”于是要钱没钱，要矿没矿，几天之间国际大宗商品价格应声倒地，资金留在金库里出不来，华尔街投行和对冲基金损失惨重，高盛不得不推迟上市时间……虽然俄罗斯自己的经济也被炸得稀巴烂，但越是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行为，越让富饶的美国资本心有余悸。

这就好比七个侏儒设下陷阱，想要诱骗美丽的公主，结果公主手持加｜特｜林，腰间绑着定时炸弹，直接冲进小木屋跟大家来了个同归于尽。

换成谁不留下心理阴影啊。

十年前鲍尔森恰好在高盛当CEO，他跟现在的布莱克费恩一样，早早意识到情况不对，匆忙从莫斯科撤出集团的资金。而在半年后，他带领着高盛卷土重来，先坑寡头，再坑官方，最后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后，带着数亿美金的利润拍拍手离开了北境土地。

当时鲍尔森的合作伙伴，是那个俄裔姑娘的父亲。

十年前，高盛成为俄罗斯金融危机中屈指可数几家赚到钱的集团之一。

很难想象，莱伊是从什么时候动了这种心思，是在贝尔斯登破产之后？还是在她找到高盛定制信用违约掉期之时？亦或者，是在她接触这个漩涡的l开端的那一天，当她亲眼目睹资本是如何搜刮财富又成功逃脱的时候，她的眼中就已经燃烧着渴望。

而如何控制拥有数万亿资本的大集团？答案不言而喻。

等待它们崩溃的那一天，如果等不到，那就想办法创造这个机会。

*

“你说要让高盛和摩根士丹利要变成一家银行？”伯南克在电话里吃惊地质问鲍尔森，“可是…可是这场危机，其根源不就是因为这些金融机构权力太大吗？你还要增加它们的实力？亨利……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你此前是投行CEO，在很多人眼里你就是华尔街利益的维护者，如果还要放任投行，其中一家还是自己任职过的投行，去扩张，你将面临全美国人无法熄灭的怒火。”

“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我跟你一样清楚后果是什么，财团将膨胀到史无前例的规模，超过在反垄断法案出台前的体量，我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摆脱不了糟糕的名声。但我们不能仅仅为了打压这些资本家就忽视更严峻的形势，现在危机已经不只是美国的危机，欧盟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乌托邦蓝图，他们根本没有独立度过困境的能力，冰岛已经破产，意大利和希腊经济岌岌可危，小斯科特拒绝对那些更弱的经济体施行救助政策，他跟他外甥女一样冰冷无情……如果我们还在这里纠结要不要抑制摩根大通或者高盛的规模，那很遗憾，大西洋对岸的经济撑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滑向上世纪三十年代那个场景。”

“而再经历一次世界大战，我恐怕美利坚不再会是最大的赢家了，别忘了就在我们的西海岸，相隔太平洋和白令海峡，巨龙和棕熊正虎视眈眈。”

所以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让莱伊拿到这些财团的股权又何妨？资本是无国界的，而纽约是资本最好的温床，她只会也，只能站在他们的立场上。

敲门声响起，鲍尔森速战速决：“她来了，我得先挂断和你的通话了老伙计。”

“希望你的妥协能填饱她的胃口。”伯南克叹息。

鲍尔森擡头看向走进来的女孩。

她今天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套装，用了颜色暗红的口红，显得整个人周身环绕几分厌世的冷冽。

“你跟布莱克费恩谈好了吗？”鲍尔森直接问她。

莱伊也没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鲍尔森猜到了她和他老东家之间的交易：“谈好了，五十亿美金，我要有投票权的优先股。”

“优先股没有投票权，只有普通股才有。”鲍尔森纠正她。

“哦，是吗？但是矽谷可不是这么玩的，所以华尔街也不用，以我的规则为主。”

很好，很不讲道理，鲍尔森不断劝说自己冷静下来，别被她激怒。

“董事会同意了？”

“当然，布莱克费恩是董事长，他带头表决，谁会和他作对。”

“你是怎么劝服他将股权拱手让于你？”

“这个嘛……”莱伊轻笑一声，她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甲摩挲着脸侧的几根发丝，“你知道吗？他们拿着我手里的CDS去制作合成CDO，而这些合成的次贷债券并没有完全卖出去，所以他们既拥有一大笔包含CDS的CDO，又有高价从我手上买走的CDS。我告诉布莱克费恩，除了高盛卖给我的之外，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德意志为我定做的衍生产品，而那些合同中，又包含着几份——

石油和有色金属证券。”

这一瞬间，鲍尔森脑子都是空白的。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莱伊挑眉，“不怎么样，只是现在石油价格170美金一桶，而全球市场上最大的头寸在我手里，只要我对这一部分清仓。”她打了个响指，清脆的一声，仿佛空气中悬停的泡沫破裂，“你要知道，拜大家的恶劣行为所赐，如今金融机构同业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交易信任可言，这个时候任凭布莱克费恩做出多复杂的产品，他也卖不出去一分钱。所以，很快，他们就会变成下一个贝尔斯登，你的多米洛骨牌将一跌到底。”

莱伊眼睁睁看着对面年迈的老人一张脸由白到红，由红变青，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他竟然会有这么多种情绪变化，看起来真是有趣极了。

“在我来之前，你不会还以为你们有和我谈判的余地吧？”莱伊歪了歪头，“比如给她五十亿优先股，吃点分红就算了这样的想法。”

“高盛、摩根士丹利、花旗的股权我都要，你们财政部出面将前两者合并为同一家大型银行，否则我就卖空石油头寸。”她说。

鲍尔森：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赶上这个时候来当财长啊！！！

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合并？那甚至还不如让她来当美国总统，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意识到，没有国家会允许自己领土上出现这样的庞然大物，如果同意她的要求，那美利坚岂不是变成她们这群人手中的玩物？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们来说点符合实际的东西吧，你就是拿木仓顶在我头顶上，投行合并的事我也没办法为你办到。”

“好啊。”莱伊答应地很爽快，“那就不合并，高盛和摩根士丹利转型为银行控股公司，你们想办法处理掉摩根士丹利两百亿债务，我从账面上划走他们欠我的钱，再给每家公司注资五十亿美金，按照最低市场价格收购有投票权的股份。”

“我是不是得感谢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对摩根大通动过心思？否则未来整条华尔街都要听从你一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