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讹我？
老贝其实不太喜欢莱伊，更不希望卡卡找一个这么难搞的老婆。对于商人来说，自己手下员工的另一半太过强势，甚至强于自己这个大老板，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好的理由显而易见，舍甫琴科和马尔蒂尼的老婆就从来不敢带着一群人闹上门，她们连抱怨的话都不敢说太多，怕俱乐部听到后心里有疙瘩，冷待自己的丈夫。
可莱伊她就是敢，她是西欧老钱新一代的代表人物，这两年越来越有领头人的派头，一群豪门唯她马首是瞻，老贝也算是看清楚了，莱伊要是真的上位，代表的也只会是那群人的利益。
老贝又和这些西欧老钱们的关系非常尴尬，或者说整个意大利贵族派系都和这些人聊不到一起去。
欧洲不同地区的上流社会有着明显的区别，英格兰注重传统与礼节，社会上仍然遗留大批老贵族，他们大多出自历史悠久的家族，享受最顶尖的教育与金融资源，把持着上议院且与皇室关系密切，喜欢强调自己的社会责任和慈善义务。
法国新老贵族混合，既有传统老钱世家，也有之后崛起的大批商业领域新贵，奢侈品、航天航空工业、金融文化是组建法国high society的中坚力量，他们这批人喜欢艺术和时尚，热衷于投资科技工程与消费品，和德国那些出自大企业家家族的豪门子弟一起，稳稳控制着欧洲大陆的重要产业，也掌控着欧洲联盟的话语权。
和这三类人相比，意大利的上流社会要尴尬许多，论底蕴，他们这儿的大家族个个族谱都能翻到文艺复兴时期，往上数个十多代人人家里都出过红衣大主教，公爵伯爵更是满地跑，但论财富，今天他们大部分都算不上巨富，家中倒是有各种私人岛屿和宫殿，以及大块的地皮和庄园，可这一块想要折现也不容易，要么变卖祖产，要么动动歪脑筋想办法，这导致意大利的贵族家族和政治家族的结合非常紧密，他们在国内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和政治权利——虽然这种优越感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内部攀比而已。
也因为这样，意大利上流社会的自娱自乐情况非常严重，大家族后代就仿佛罗曼蒂克小说里那些古老的吸血鬼家族一样，生活在奢华靡丽但老旧阴暗的古堡中，不会频繁出现在镜头面前，而且过于看重血脉。
如果将这三类人群划进一个圈子里，意大利的贵族一定是最讨人嫌的那种，没看把阿涅利这种暴发户家族都逼得跑去法国定居了吗！
在意大利国内，老贝就是他们的代言人。
他本人不需要太在意，但拔出萝卜带出泥，莱伊不想惹他背后那群人，同理，老贝也不敢激怒莱伊身后那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老贝这人出生中产，六十年代靠房地产起家，先是在建筑行业创办了一家小公司，随后迅速扩张业务，成为意大利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借着这阵东风，他又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传媒集团——Mediaset，涵盖电视、出版、广播众多领域，通过引入新式娱乐节目以及大规模体育赛事的转播权而崛起，占据国内媒体市场大部分份额。在此之后，老贝买下AC米兰，通过媒介垄断与足球俱乐部的超高人气，成功步入政坛，成为一国总理。
他的人生看似轰轰烈烈，跌宕起伏，实则过程有太多不能推敲的地方，比如，出身中产的他是如何攫取人生第一桶金并包下大块地皮开发房产？
老贝在意大利境内豪宅无数，身价最高达到过一百三十亿美金，喜欢举办各种宴会，热爱美酒与美人，连手底下的足球明星都要买最好看的才行，和他有关的丑闻满天飞，他却是二战以来意大利任期最长的总理，抛开AC米兰带给他的支持，他和本地黑手党以及社会party的领导人克拉克西的友好关系才是他稳坐钓鱼台的关键。
老贝自认为和莱伊所代表的西欧利益集团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离撕破脸皮也没有差太远，他上任以来多年使用扩张性财政政策造成意大利赤字和债务不断攀升，又打压外国企业，鼓励国内企业垄断，极右的风格搞得不少大富豪都心有怨言。
而且欧盟现在就是那三个巨头说了算，意大利努力了很多年，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早已经心生不满，几个领导团体间关系很一般。
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又都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整死对方。
Too big to fail
因为过于庞大和复杂，所以巨型利益集团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倒台而彻底垮掉，除非他们内部分崩离析。
老贝现在就希望莱伊别太过分了，真闹到不能收场的地步，对谁都不是件好事。
莱伊也清楚她压不住老贝，但她要是打着卡卡的妻子名义过来，人或许根本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不站在同一个位置上，就没办法平等对话。
莱伊希望老贝能清楚意识到，卡卡和他手上其余那些商品不一样，他是她的丈夫，是所谓的privilege css，不要妄想着控制卡卡，就能凌驾于她们这些人头上，这会让她很丢面子，而在她们这个圈子里，掉面子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情。
它可能会向其余人传递一种信息，比如这个利益集团是不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又或者她已经丧失了对大部分人的控制，才会导致自己的丈夫去拍这种半裸写真以及白痴广告，甚至是听从一家俱乐部发号施令，在球场上累出伤病。
“我不希望看到卡卡以后再拍摄任何有关广告。”莱伊说得很直接，“以及他不可以再这样高强度比赛，这事没得商量。”
“小姐，这是足坛，是球场，不是你的一言堂。”贝卢斯科尼冷笑，“所有的球员都要踢球，也要拍摄俱乐部安排好的商务，你没有权利指手画脚。”
“如果您说的商务指的是让球员扮演小丑，我无话可说。”
“我理解你身上沾染了很多法国那种奢靡之风，没办法理解意大利的热情，但我还是得提醒你，这在意大利是很正常的广告。裸照写真也是为慈善活动而拍，况且我还让他们穿了一条内裤，你的指责毫无道理。”
“您可以对广告进行筛选，还是说您已经拮据到什么商业都接？”
老贝：......
算她狠。
他牙都快咬碎，莱伊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OK，广告先放一边，我们进入下一个话题。”莱伊说，“有关......伤病。”
“您也有义务对您的球员负责。”
“我对他们非常负责，你不可能指望运动员一点伤病也没有！”老贝忍无可忍，“我们有米兰实验室，全球最先进的运动员医疗研究中心，他们会替我的运动员管理好一切伤病。”
“比如让你的球员不停受伤？”
“没有人一直受伤，每个球队都是这样。”
“您的球队高龄球员特别多。”莱伊指出问题。
“他们踢得很好，你不能因为年纪否认他们的成绩。”老贝说。
“您只不过是买不起更合适的替补球员了而已。”莱伊一脸平静，“米兰实验室的健康顾问已经离职，怎么，您要把俱乐部也变成小意大利吗？从上到下都是您的亲信，您就是这里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教皇，哪怕债务高筑，负债累累，整套体系封闭不堪，您至少满足了自己当寡头的欲望，不是吗？”
她这段话杀伤力太大，偏偏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像是在念一段诗歌一般，语速极慢，却字字诛心。
老贝差点没被气到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人还好好在总理位置上坐着呢，这小崽子就敢这么下他面子，要是竞选不顺利，还不翻了天去了。
“也不是人人都能像我这样成功，从商人又成为总理，我想你父亲对此言论会十分认同。”老贝呕血，但脸上还是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嘲讽，“想当沙皇，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要是没有，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