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2 / 2)

她干干地笑了笑。

“姑娘!姑娘!沈姑娘!”外头有人在喊话。

是司马烨的侍从,“沈姑娘,殿下身上不舒服,这会子正喊头晕呢,您快去看看罢。”

“不是在吃着药吗?没效果?”沈秀道,“不是,他身子不舒服,你应该去喊大夫,喊我做甚?”

“殿下让您过去,沈姑娘您快去看看罢!”

沈秀回头,“楼兰……月楼迦,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别处一趟。”

“我还有话未说完。”

“你先回屋,等我回来再去找你。”留下这句话,沈秀步伐匆匆,去往司马烨的住处。

月楼迦走出内院,一把匕首飞射而来。他伸出食指中指,夹住匕首,尔后望向前方。

谢扶光抱臂,“她说了不会跟你学武。”

月楼迦:“因为她不愿背信弃义。”

“你可知在我之前,她也有师父。”谢扶光轻笑。

听了这话,月楼迦凝眸。

谢扶光:“她不与你学武,不是不愿背信弃义,而是因为选了我。”

月楼迦在他身上,看到了胜利者的姿态。

谢扶光笑吟吟,笑着说出冷酷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若再去问她此事,再屡次三番烦扰她,我会灭了你,和你的楼兰国。”

月楼迦看着谢扶光,宛若在看蝼蚁,“你大可以试试。”

语毕,他指尖轻轻一动,匕首被捏成碎片,他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她既选择和你学武,你必须好好教她。若不好好教她,吾不介意灭了你的曼陀罗教。”

发现谢扶光在看别处,似乎并未在他听说话,月楼迦:“没听到吾说的话?”

谢扶光这才将目光重新转回来,“可以听到,但没有听。”

他对月楼迦的轻视与蔑视,展露无疑。

月楼迦冷冷道:“你该庆幸沈秀不让吾动手。”

“该庆幸的是你。”谢扶光大抵是懒得再与他废话,他侧身,深红妖冶如花的衣袂消失在走廊里。

沈秀从司马烨房里出来,径直去了月楼迦那里。

“你之前说还有话没说完,你说吧。”

“你不打算回高昌?”

“回高昌?我家在这。”

“你回高昌做公主,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我是汉人,东陵才是我的家乡。喔,对了,高昌王……父王他可我在这里?”

“已经给他传过信。”

“他不会也会来这里吧?”

“他病了,来不了。”

“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月楼迦言,高昌王因担忧她,忧思过虑,再加上国事操劳,便病倒了。病情并不严重,现下已然恢复了许多。

沈秀安下心来。

月楼迦:“你不去看他?”

沈秀寻思,她好像是得去看看高昌王。

只是,要去西域,来回得一个半月,这还是时间往少了算。中间浪费的时日她没法练功。最重要的是,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暴露在外面,尽管她做好防护,戴面具或者是戴面纱,也有可能暴露真容,再祸害到其他男人。

思定之后,她道:“之前我一直没有联系高昌王,是因为我不想再联系他。我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平民百姓,当不得尊贵的公主。若让高昌的百姓知道,他们的公主只是一个低微的平民百姓,我会给高昌王蒙羞的。所以我并不打算做这高昌公主了。也没脸再去见高昌王。”

这并不是她的真心话。她不觉自己身份低微,也需要高昌公主的身份。但为了不去西域,不去看望病中的高昌王,她只得这样说。高昌王应该不会因为她这一番话,就真的不让她继续当高昌公主了。

毕竟她有万人迷光环在。而且她这番话说的这样可怜,高昌王听了应当更怜惜她。然后或许会等病愈后,来中原见她,这样她就不用去西域。

月楼迦道:“你并不低微。”

“可是我到底没资格去当高昌公主的。”

“你有资格,即便是高昌的王,你也可以当。”

沈秀语滞。

月楼迦冰冷的容颜在灯影下几近透明,“或许,你想做高昌王?我可以让你做。”

沈秀:“……”

拥有绝对的权力,真是霸道,可以直接让一个异族的平民百姓做高昌的王。这样绝对的权力,大多数人都会垂涎。若是从前的沈秀,她不会垂涎,她就想过平平淡淡,踏踏实实的日子。

可是现在的沈秀,急剧渴望提升自保能力的沈秀,还是很有些垂涎这样绝对的权力的。

不过她有自知之明,她就一个普通人,她哪里能晓得如何治国,不是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她给人治国,别把人国家给治垮了,搞灭国了。

她摸脑后勺,“你莫要开顽笑。”

“我并未开顽笑,你甚至可以做我楼……”他止声。

她连连摆手,“你饶了我罢,我去村里做个里正都不行,你让我去做王,岂不是害了我,害了那些百姓。且我也并不想做什么王,我就想老老实实当个老百姓,踏踏实实过日子。你莫要再提此事。”

月楼迦没再提这事。沈秀接着道:“我是没脸再去见高昌王了,你帮我捎个信儿,代我向高昌王问个好,可以吗?”

默然半晌,月楼迦道:“好。”

“谢谢。”

夜里,杨氏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是怎的了?还不睡?”沈有财被吵醒,打着呵欠嘟囔。

“有财,我总觉着秀秀她……”

“秀秀她咋了?”

“咋了你快说,不说我睡了。大半夜的不睡觉,搁这神叨叨的,赶紧睡罢你。”

“算了,你睡罢。”杨氏闭嘴。沈有财哼了一声,很快又打起呼来。

听着沈有财的呼噜声,望着窗外无边黑夜,杨氏心绪难宁,久不能入睡。

想了许久,她告诉自己,自己定是多心了,自个儿的闺女,性子都与从前一模一样,哪里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的模样。

定是自己多心了。她扶着心口,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公鸡鸣叫,东方既白。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的杨氏早早起了来。在走廊里碰到早起去练功的沈秀,杨氏驻足。

“娘,今儿起这么早?”沈秀一边往前走,一边拿着小木剑比划着。

杨氏打量她。

沈秀握着小木剑,白净的面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娘?”

“秀秀,你早食想吃些什么t?”

“鸡蛋灌油条。”

“哎,行。”

沈秀照例去坝子上练武。比划招式时,谢扶光来了,她道:“你伤都没好,来做什么。”

“小伤,并不影响教你武功。”

“小伤也要等完全好了之后再说,免得不小心动一下就拉扯到伤口了。”

“我不动。”

“那行罢。”

练了会儿功夫,沈秀把沈有财叫来。

“爹,咱俩来比试比试。”她之前学过半个多月的武功,这次回来后,又学了这些天,基础打得不错,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和耳力等等方面长进了不少,因而她欲试试自己现在的功夫能不能打得过沈有财。

沈有财虽没有武功在身,但他长得壮,有一身蛮力,寻常女子并不能制得过他。沈秀之前也是制不过他的。

“比试比试?”沈有财瞅瞅闺女的小身板,他生怕自己伤了宝贝闺女。

瞧出沈有财的担忧,沈秀道:“爹,我可是学过武功的,你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你给我尽全力,不要放水。”

“啊?”

“我说不要放水,要尽全力,认真一点。”

“那……行。”

沈秀退开一步,运气,发力,出招快准狠,直击沈有财最脆弱的关节。两招便将沈有财压在地上。

沈有财趴在地上,愣愣的,欲起身,却起不来。沈秀一只膝盖压在他背上,力道大得他完全抵抗不开。

“哎哟!”沈有财欣喜道,“闺女,厉害啊!”

沈秀将他扶起来,“爹,你没放水吧?”

“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哪里没放水,哎哟老天爷,我闺女咋这么厉害了!”

沈有财高兴,沈秀也很是高兴。她能打得过沈有财,以后就不用再怕沈有财同等高壮的男人。

她正高兴着,司马烨的侍从又来喊,“姑娘,殿下他又不舒服了,您快去看看罢!”

房间里,司马烨靠在床上,跷着腿,盯住门口不错眼。门边的侍从给他使了眼色,他立刻装出虚弱难受的模样,在榻上歪来歪去。

不多久,沈秀进了房间。她坐到床边,“你又不舒服了?”

他捂头,“头疼。”

她去探他额头,“大夫呢,还没来?”

侍从回道:“在路上,快了。”

眼角余光发现谢扶光在门口,司马烨斜了斜他,接着捂住胸口,虚虚弱弱道:“这里也难受。”

沈秀无言。她嫌司马烨浪费她时间。可到底是自己作的孽,当时要是自己不冲动地试探司马烨,现在就没这一回事儿了。

司马烨:“头真的很疼……”

沈秀摸他额心,也没见发热。

门口,谢扶光的目光在沈秀与司马烨身上逡巡,旋即转身走开。

回到房里,谢扶光取下肩头缠伤口的裹帘。肩上伤口结了血痂。

白皙修长的指节轻轻触摸血痂,他歪歪头,眼神变得有些丧病和神经质。

尔后,他一点一点撕开血痂,血珠慢慢从伤口渗出来。撕完血痂,他用力一按伤口,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崩出来,染红了他的锁骨。

沈秀坐在床边,等着大夫给司马烨把脉时,忽而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沈姑娘!沈姑娘!大夫还在这里么?主上他伤口裂开了,得请大夫去瞧瞧!”

“谢扶光他伤口裂开了?”

“裂开了,流了好多血!沈姑娘,您快和大夫去看看!”

“大夫,您————”沈秀转向大夫。

司马烨哼哼起来,“疼……”

大夫很是为难,“殿下这里还没看完呢。”

沈秀起身就走。司马烨连忙叫住她,“沈秀,你去何处?”

“我去谢扶光那里看看。”

“不就是伤口裂开了,止血擦药不就行了。”他从鼻子里哼出气,“你去做甚么。”

谢扶光的侍从:“沈姑娘,您快去看看吧!”

“那我先去那边看看。”沈秀颔首,头也不回离去。司马烨面色一变,直接把脉枕摔到地上。他咬牙切齿,骂谢扶光,“贱人!”

大夫见司马烨发火,瑟瑟发抖,不敢再吱声。世子脾气这样不好,也不知会不会一个不高兴迁怒与他。早知他就不来演这一出戏了。

“伤口怎么裂开了?”沈秀一边给谢扶光擦药,一边道。

“不知怎么就裂开了。”

“都说了叫你不要乱动,肯定是你不小心拉扯到伤口了,你还是好好待在屋子里,别出去走动了。”

对于谢扶光伤口崩裂这事,沈秀很是忧心。她巴不得他能恢复得快一些。他快点痊愈,也能快点继续教她武功。

谢扶光注视她,见她满目关忧,他满意地弯弯嫣红的唇角。

或许他的伤口应该一辈子不痊愈,这样,她就能多注意他一些,多关心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