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瑞雯的内心!(1 / 2)

巴哈马时间,傍晚 5:30

“看来你们下午过得不错。”麦克站起身,将雪茄在栏杆上摁灭,语气平静地道,听不出喜怒。

梅特王储妃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快乐,那份喜悦如此真实,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当然!我都不知道,我的女儿不仅是个出色的船长,还是个顶级的购物向导。”

“她带我去了海湾街南边一个老婆婆开的手工艺品店,那里的草编包简直是艺术品。我们还在女王阶梯下吃了海螺沙拉。”

她放开瑞雯的胳膊,先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递给麦克,礼袋上印着一家拿骚本地顶级酒行的标志。

“给你的,十八年的格兰菲迪,我知道你还是喜欢这个味道,辛辣、固执,像块被海水泡了几十年的老礁石。”

她的比喻,既精准地描述了酒的特性,又巧妙地调侃了一下麦克的性格,带着一种只有旧识才有的熟稔。

麦克接过酒,没有谢谢,只是低声回了一句:“你总喜欢用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解决问题。”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那瓶价值不菲的威士忌心地放在了一边。

随后,梅特转向林予安。伸出手,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优雅微笑。

“林船长,我们又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梅特·丽芙。瑞雯的妈妈。”

她的自我介绍没有加王室的头衔,所以林予安也没有强调。

“你好,梅特。”林予安礼貌地回握。

她松开手将另一个印有LaMer标志的袋子递了过去,“这是给你的,感谢你对瑞雯的照顾。”

“我听瑞雯了,不仅在风暴里保护了她,还让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天才。”

“您太客气了。我们是一个团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林,我得感谢你,”梅特带着一丝笑意,“这一下午,我终于有机会见到我那个会笑、会争辩、会脸红的女儿了。而不是一个沉默的船长。”

“妈妈.你别乱。”

梅特没有理会瑞雯的害羞,微笑着继续问道:“瑞雯,你来自中国?”

她的话题转得自然而然,充满了探索欲。

“我去过上海和BJ,参加过几次官方活动。非常现代化,充满活力,像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但我总觉得,那不是中国的全部。”

“我听哈康(王储的名字)提起过,他对中国的评价是一个沉睡了1个世纪,如今却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苏醒的巨人。”

这是一个宏大且略带试探性的问题,远非普通闲聊。

林予安平静地迎着梅特的目光,回答道:“很形象,不过,如果用我自己的理解,我更愿意把它比正在经历‘形态重塑’的生命。”

“形态重塑?”这个回答显然引起了梅特极大的兴趣。

“是的,”林予安继续用一种平实但充满画面感的语言解释道。

“您在上海和BJ看到的,是它最坚硬、最闪亮的外骨骼——摩天大楼、高速铁路、覆盖一切的移动支付网络。”

“我们用三十年的时间,走完了西方国家一百多年的工业化和城市化道路。这确实是‘巨人’般的速度和力量。”

“但是,”他话锋一转,开始揭示硬壳之下的另一面,“在这副硬壳之下,一些更柔软的东西,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生长。”

他举了一个具体的例子:“比如,我的一位朋友,在距离上海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叫景德镇的城。”

“那里曾是千年瓷都,为全世界的皇室烧制最精美的瓷器。在工业化时代,它一度衰了。”

“但现在,全世界成千上万的年轻艺术家和设计师,正涌向那里。他们不住在高楼里,而是住在那些保留着古老风格的老作坊里。”

“他们白天用最古老的龙窑烧制陶瓷,晚上则通过网络直播,将自己的作品卖给纽约、伦敦和东京的买家。”

他看着梅特,总结道:“古老的手艺,正在与最现代的商业模式相结合。这就是我所的‘形态重塑’。”

“它不是简单的‘苏醒’,而是一种古老基因与未来科技的奇妙融合。”

“这种故事,在中国成千上万个像景德镇一样的城里,每天都在发生。”

这番话,用一个具体生动、充满细节的故事,将现代中国的复杂性与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梅特王储妃听得入了神,她去过的中国,是充斥着官方议程和宏大叙事的中国。

而林予安为她描绘的,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充满了鲜活个体和创造力的民间中国。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好奇与向往,“景德镇……我记下这个名字了。”

“看来,想要真正了解中国,确实不能只看它的‘外骨骼’,更要触摸它那些正在重新生长的温暖枝丫。”

她的话题再次跳转,回到了眼前,这次的语气显得更加亲近和充满期待。

“不过,在探索那个遥远的国度之前,我还是更好奇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额马上您就知道了。”林予安神秘地笑了笑。

北极星号的L型厨房虽然空间紧凑,但设计极其合理,此刻正上演着一出默契十足的“双人厨艺秀”。

林予安负责处理最关键的鱼肉,他将那碗上午刮下来的,冰镇得恰到好处的马鲛鱼碎肉取出,倒在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盆里。

“瑞雯,帮我拿一下盐、白胡椒、一个鸡蛋和玉米淀粉。”他头也不抬地指挥道。

“收到。”瑞雯像个熟练的厨房副手,迅速从储物格里找出了所有东西。

林予安先是在鱼肉中加入蛋清和调味料,他摒弃了所有现代化的厨具,然后五指张开顺着同一个方向,有力地搅打着盆里的鱼肉。

“为什么要一直顺着一个方向?”瑞雯好奇地凑上前,看着鱼肉在他的搅动下,渐渐变成了一团充满黏性和弹性的鱼糜。

“为了让鱼肉的蛋白质纤维,也就是肌凝蛋白,能够充分地延展开,然后重新交联,形成网状结构。”

林予安一边搅打,一边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着,“只有这样,做出来的鱼丸才会有足够的弹性。”

他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每一次搅动都充满了力量感。

瑞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以及那双能开船、能搏鱼、此刻却在极其耐心地制作食物的手,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沉入了。

而梅特王储妃,则优雅地靠在沙龙的入口处,端着一杯白葡萄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想帮忙,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世界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盐放在哪里,更不知道如何使用那个在船体摇晃时还能保持水平的万向节炉灶。

只能看着厨房里默契配合的场景——林予安负责主导,瑞雯在一旁辅助,两人时不时地低声交谈,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

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从未在女儿身边看到过的。

她看着女儿的背影,轻声对身旁的麦克感慨道:“一转眼,我的甜心已经这么大了,都到了可以当妈妈的年纪了……”

麦克端着威士忌的手猛地一顿,他看了一眼厨房里那对璧人。

又看了看梅特脸上那复杂的表情,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晚上 6:45,晚餐开始。

当巧的电磁炉在柚木餐桌的中央“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时,晚餐正式开始。

第一道菜,并非火锅,而是由麦克亲自操刀的低温熟成马鲛鱼刺身。

取出那块在冰盐水中静置了数时的鱼柳,鱼肉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温润粉色光泽,质感看起来比刚切下来时更加紧致。

用一把极其锋利的柳刃刀,以一个精准的倾斜角度,快速地片下几片薄厚均匀的鱼生,整齐地码放在一个冰镇过的白瓷盘里。

旁边只配了一碟酱油和现磨的山葵。

“来,梅特,尝尝这个。”麦克将第一盘递给了她,“尝尝大海真正的味道。”

梅特王储妃优雅地用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刺身。林予安有些意外她竟然会用筷子。

她没有蘸任何酱料,而是直接将其放入口中,闭上眼睛,像一位最专业的品酒师,细细感受着。

片刻之后,她缓缓睁开眼,那双蓝色的眼眸里,没有夸张的震惊,而是一种混杂着惊讶、赞许与一丝怀念的复杂光芒。

“有意思……”她轻声道,然后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麦克和林予安,“非常有趣的味道。”

她看向众人,开始以一位顶级美食鉴赏家的角度,给出她的评价。

“我在奥斯陆的Maaeo餐厅(挪威唯一一家米其林三星),也尝过他们用类似手法处理的深海比目鱼。”

“但是,有些不一样。Maaeo的美味,是一种被精准计算出来的美味。”

“主厨会告诉你,这条鱼是在挪威北部哪个峡湾捕捞的,熟成了多少个时,搭配的是哪座山谷的苔藓提取物。”

“它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但你知道,它是被设计出来的。”

紧接着,是火锅的主场。当林予安用勺子,将那一颗颗雪白Q弹的手打鱼丸下入翻滚的番茄鱼骨汤中时,气氛变得更加温馨起来。

鱼丸在浓郁的汤汁中上下翻滚,很快便浮了上来,散发出纯粹而诱人的鱼肉鲜香。

瑞雯第一个迫不及待地夹起一颗,吹了吹热气,便整个放入口中。

“唔!”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口齿不清地赞叹道,“太好吃了!又弹又鲜!”

梅特王储妃看着女儿毫无仪态、却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眼神变得无比柔软。

她静静地看着,仿佛透过眼前这热气腾腾的景象,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也变得格外轻柔:“瑞雯,你还记得吗?时候在奥斯陆,你最喜欢吃外婆做的挪威鱼丸汤。”

听到“外婆”这个词,瑞雯夹着鱼丸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嗯,记得。”

那简短的两个字,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梅特王储妃却没有停下,她似乎陷入了回忆的漩涡,自顾自地了下去,像是在对瑞雯,也像是在对自己。

“那时候,奥斯陆的冬天总是下着很大的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外婆的厨房是整个庄园里最暖和的地方。”

“她总会穿着她那件白色的围裙,站在灶台前,用一口很大的铜锅,慢火熬煮鳕鱼骨和牛奶做成的汤底。”

她的声音悠远而充满画面感:“她会把最新鲜的鳕鱼肉剔下来,用木头做的研磨器,把鱼肉一点点磨成泥。”

“你那时候才四五岁,个子的,总是搬个板凳坐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

“外婆就会捏一团鱼肉泥给你,让你学着她的样子,用手把它搓成圆圆的球。你的手总是弄得黏糊糊的,但你笑得特别开心。”

麦克在一旁默默地喝着酒,没有插话。这些故事,他也只是在过往的信件中,零星地听过。

“外婆做的鱼丸汤,和这个完全不一样。”梅特看着眼前这锅热烈的红色。

“她的汤是纯白色的,像雪一样。里面加了豆蔻粉和新鲜的莳萝,味道很干净,很温和。”

“鱼丸煮好后,她会配上煮土豆和胡萝卜,再淋上一勺融化的黄油。你每次都能吃掉一大盘。”

“然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可可爱爱的跑到炉前,让外婆给你讲北欧神话的故事。讲索尔的锤子,讲洛基的恶作剧……”

梅特王储妃到这里,声音微微有些哽咽。看着眼前的女儿,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深深的痛楚与怀念。

“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六岁。我们没有告诉你,只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

“后来你不止一次问我,外婆什么时候回来给你做鱼丸汤……”

“别了。”

瑞雯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瞬间将厨房里所有的温暖都凝固了。

她低着头,齐肩的短发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都过去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服自己。

她抬起头,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坚硬而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还扯出了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夹起一颗鱼丸,放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着,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将所有涌上心头的悲伤都吞下去。

林予安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他终于明白,瑞雯对挪威的抗拒,或许不仅仅是因为母亲的离开。

更是因为那个地方,埋葬了她童年里最温暖、最无忧无虑的一段记忆。

外婆的去世,可能才是那座“冰雪城堡”开始变得冰冷的真正原因。

他用公筷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玉米放进梅特的碗里,微笑着岔开了话题:“瑞雯,尝尝这个,巴哈马的玉米特别甜。”

晚餐的气氛,就在这不断的试探、被揭开的伤疤与笨拙的维护中,缓缓进行着。

食物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桥梁,承载着无法回去的过去,也映照着此刻难以逾越的距离。

晚餐后,瑞雯和林予安,在船长室研究后续的航行计划。

甲板上的空间,被刻意地留给了这对许久未见的前任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