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 动摇呼唤
他什么都看不清。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如同降临在陆离光怪的世界。
黑、白、彩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
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下一瞬，朝光陡然发觉，眼前的纱消失不见了。
而场内的一切也随之改变。
引入眼帘的不再是井闼山那充满着生命力的队服, 而是象征着压抑的棕黑。
心脏发出了砰砰的跳动声, 一路跃到了耳边，伴随着一阵阵无法忽视的耳鸣。
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个穿着白山队服。
看不清楚脸的队友。
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股冷气从脚底瞬间蔓延到头顶。
少年的表情空白，呼吸变得急促。
只见他木讷地转动着眼球, 苍白的脸写满了疲惫。
围绕在他身边的无脸人嘴巴一张一合着, 朝光可以看见他们那鲜红的舌头。
那抹红让他感到了恐惧和窒息。
他又听到了…..
又听到那刻意去忘记却无法忘记的话。
【恶心……】【不是让你别用吗？】【朝光,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左手很弱吗？】【拜托你, 别让大家感到烦躁啊。】
【别用左手给我传球啊, 好恶心，想想都要吐了。】【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吗？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不会带节奏就别带啊。】【你啊，就是自以为是的蠢货。】【把节奏带那么快, 士气暴增, 你让我们怎么打？】【自私鬼！我们输了都怪你！】
他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进朝光的耳中。
恶意满满的话语、被围住带来的窒息。
他顿时感觉自己落入了泥潭之中。
泥浆争先恐后地灌入他的口腔, 缠绕在他的脖子。
无法呼吸、无法挣脱。
好难受、好痛苦。
明明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
谁能救救他。
从这个泥潭之中。
他猛地捂住耳朵, 被红血丝缠绕着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被众人围簇着接受着夸赞的牛岛。
苦涩与开心在他的心间交织着。
那些伤人的话语如同附骨之疽一样。
在他的耳边久久不散。
不一样。
他带动错了节奏, 他没有用左手。
但他又开心于牛岛前辈和他不一样。
牛岛将气势带的很好，他用左手传球得到了赞美。
真好。
软弱无能的人只有他。
他一无所有。
眸中的光彩渐渐暗淡下去, 似高悬明月被乌云覆盖。
多了萧瑟与寒凉。
那股莫名升起的心气悄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想要证明什么？
证明自己就算只用右手也很厉害？
还是证明他没有被过往裹挟？
什么都无法证明。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人。
只是同为左利手而已。
他在单方面和牛岛前辈较劲。
恶心……
插在心脏那柄他刻意去遗忘的刀, 正在被这一句句话牵动着。
汩汩流淌出来的血液搅动着他的理智。
尖锐的耳鸣声令朝光的胃部传来不适感。
但他的表情却变得麻木。
恶心…
算了。
只见他无力地垂下双臂，脊背挺直，脑袋却低着，几近透明的唇嗫嚅着。
“抱歉，对不起, 我不会用的。”
“我不会带节奏了，抱歉。”
请原谅他、请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很弱，他无能，他恶心，他承认。
他什么都做不好。
请不要…
请不要讨厌他。
“朝光？朝光！！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下意识关注朝光的佐久早见他不对劲，连忙走了过来，黑眸染上了担忧。
见他依旧垂着脑袋小声道歉着，佐久早眼神一凛。
干脆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扯到了面前，“你怎么回事？”
温热的触感传递过来，让朝光逐渐回神。
只见他擡起沉寂的眼睛。
在陆离光怪的世界中，他只看到了佐久早那泛起涟漪的眼眸。
像是受到了惊吓，白发少年语气艰涩，好似含了一把沙砾，嘶哑低沉。
“啊，抱歉，我刚刚……晃神了。”
盯着他看，佐久早微微眯眼，语气多了几分强势，“你的状态不对劲，是累了吗？要不要暂时下场休息？”
说是这样说，但佐久早明显看出朝光眼中的恐慌和难过。
可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佐久早只能这样询问。
闻言，朝光呼吸一滞。
耳边吹来了一句令他遍体生寒的话。
【拖后腿就下场啊，队伍又不需要你！】
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下意识拒绝道：“不，我只是刚刚走神了，对不起，我会调整好的。”
他不该去单方面较劲的。
不该自私，不该让队友陷入困境。
好想大口呼吸。
他感觉好冷。
不断给自己施加压力，朝光深深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真的没事，可能是上一局太过热血了，这局稍微疲倦一点。”
他撒谎了……
不喜欢撒谎，但不得不撒谎的少年颓丧地垂下脑袋。
此时他的视线宛如短路的电视机，一时看到自己身穿井闼山的队服。
一时又看到自己身穿白山的队服。
大脑嗡嗡作响，伴随着接连不断的耳鸣。
搅得他神智不清。
却不敢表露出来分毫。
他不想下场，他想继续站在这里。
眼前的景象一时清晰一时模糊。
令朝光分辨不出他到底是谁。
白山的小前锋？
井闼山的主攻手？
他是！
他是井闼山的。
他是井闼山的。
在心中不断强调着，朝光发觉视线逐渐正常了一些。
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来。
看得佐久早眉心紧拧，眼中划过一抹探究。
不对劲，朝光的态度非常不对劲。
之前莫名的亢奋，现在又奇怪的低沉。
“怎么了？”察觉到不对的饭纲快步走了过来。
如同惊弓之鸟般，朝光下意识反握住佐久早的手。
视线再度变得被棕黑色所覆盖。
不喜欢肢体接触，但触及到他那不自觉颤抖又异常冰冷的手后，佐久早刻意放松了眉头。
将人扯到身后，解释道：“没事，朝光刚刚走神了，我在说教。”
知道他在帮自己打掩护，朝光默默将头垂着，鸦羽般的长睫掩盖了眼底的惴惴不安。
他不想看见过去。
他只想看到现在。
看到….大家充满希望与激情眼睛。
但为什么还是被纠缠不清？
他在动摇。
他在害怕。
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打量着他们现在的模样，饭纲没作他想，而是安慰道：“没事的朝光，处理好就行，圣臣也别说他了，上局朝光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偶尔的走神是正常的。”
“嗯，我知道了。”面色平静的佐久早颔首回答。
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饭纲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们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啊，好了好了，调整一下，回敬一球吧。”
表情一僵，感受着朝光传递过来的体温，佐久早深吸一口气。
“好。”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等到饭纲离开，佐久早这才松手，冷淡地看着半垂着睫毛，看不清神色的朝光。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是，现在在比赛，给我打起精神来，一切等比赛结束后再说。”
“懂了吗？”
这局白鸟泽一看就要发力，容不得他们出半点错。
佐久早不希望看到朝光在比赛中连续失误。
刚刚不断告诫着自己不要多想，此时好似平静下来的朝光点头回答。
“我知道，抱歉，让圣臣担心了。”
见他不安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佐久早嗯了一声，转身刚擡出一步。
他回眸说道：“累了就稍微放松一点，有我在。”
凝视着他那自信的眉眼，朝光缓慢地眨动着长睫。
失去温度的身体好似回暖了些许。
呼吸变得顺畅了一点。
“好。”
比赛继续。
来到底线外的川西太一在队友的一声声鼓舞，果断发了一个高速的跳发球。
“我来！”古森后退了一步，迅速向着左侧垫步，重心下沉，手肘绷直下压。
呼啸而来的排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他的手腕上。
眼中划过一丝满意，古森游刃有余地处理了一下旋转和力道。
将球垫了出去。
【漂亮的A传球，看来井闼山这边也是蓄势待发啊。】
“好一传！”在川西发球的时候，饭纲就已经开始朝着前排跑位。
来到二号位的他余光瞥过飞来的球，侧对着球网屈膝一跃。
与此同时，撤到后三的花崎开始上步。
扫视着全场，白发少年深吸一口气，在一号位开始迅速上步。
打起精神，现在是在比赛。
不就是被责怪吗？
他都习惯了。
刻意想要去忽略摆动着的左臂，朝光却发现它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
心脏上仿佛悬了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
令他心生不安、思绪混乱。
之前他有使用过左手托球吗？
大家发现了吗？
应该没有吧？
如果有呢…
是不是会讨厌他。
是不是不想和他一起在球场打球了？
对面的天童饶有兴致地看着井闼山的动作，只见他微微一眯眼。
语气是止不住地亢奋，“右翼！”
天童交叉着步伐，朝着四号位奔去。
在他提醒的同时，对面的朝光已经起跳，饭纲后压着手腕，将球托出。
一个短弧线的高速背传。
当白发少年挥臂的刹那，天童骤然出现在了网对面的上空。
微微睁大眼睛，朝光立即意识到被预判了进攻位置。
当他准备临时变换路线之际，牛岛的身影出现在了天童的身边。
补齐了白鸟泽拦网的漏洞。
与牛岛那双平静的眼眸对视了一秒，朝光下意识回避开来。
眼底的惶恐和不安如潮水般涌现。
左利手…
不！
他不能用左手。
右手！要用右手！
听从了大脑的指令，朝光僵硬地挥出了右手。
击打在排球的刹那，他心脏一紧。
直线球，他失误了。
不断旋转着的排球目标明确地朝着天童的双臂之间飞来。
有些愉悦地弯着眼，天童满脸的兴奋，只见他在球即将穿过的瞬间，收拢了双臂，手腕微微下压。
嘭——
排球落在了天童的右手掌心中。
手臂暴起青筋，处理了排球携带的旋转与力道，天童咧嘴一笑。
低头看着失去了力量的球顺着井闼山的球网快速坠落。
朝光的耳边再度响起了刻骨铭心的话。
【别进攻了，辅助我们。】【你很弱，传好球就行。】【失误了？你为什么会失误？】
【你看，你什么都做不到。】【被盖帽了？真弱，还是别进攻了。】
无力反驳的白发少年眼底涌现出无助。
果然….
他很弱。
他又在动摇了。
什么都做不到。
咚——
拦网得分！
2:1。
白鸟泽领先。
“好拦网！天童！！”“漂亮！”“天童，你的状态可算是好起来了！”“拦死拦死！统统拦死！！”
洋溢在应援队的欢呼声中，稳稳落地的天童颇为神经质地平摊着双手，缠着手胶的十指不停地晃动着。
他的声线因兴奋而产生了颤抖，“现在我，是100%”
“做得好！”大平一脸的高兴。
拦死北条，对他们来说是很大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