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孙恩听说八个郡都起来响应他,对手下说:“天下大事没什么问题了,我要和各位穿着朝服去建康。”不久听说刘牢之到了长江边,又说:“我占据浙江以东,至少也能当个勾践!”戊申这天,刘牢之带兵渡过长江,孙恩听到消息,说:“我跑路也不丢人。”于是驱赶着二十多万男女向东逃跑,在路上扔下了很多宝物、女子,官军只顾着争抢这些东西,孙恩因此得以逃脱,又逃回海岛上。高素在山阴打败了孙恩的党羽,斩杀了孙恩任命的吴郡太守陆瑰、吴兴太守丘尪、馀姚县令吴兴人沈穆夫。
东部地区遭遇战乱后,老百姓都盼着官军到来,可没想到刘牢之等人放纵士兵大肆抢掠,士人百姓大失所望,郡县城里都没人了,过了一个多月才渐渐有人回来。朝廷担心孙恩再来,任命谢琰为会稽太守、都督五郡军事,率领徐州的文武官员在海边驻守。
任命司马元显为录尚书事。当时的人把司马道子称为“东录”,司马元显称为“西录”;西录府门前车马挤满了,东录府门前却冷清得可以张网捕鸟。司马元显没有好的老师朋友,所亲信的都是些阿谀奉承的人,这些人有的说他是一代英杰,有的说他是风流名士。从此司马元显越来越骄横奢侈,暗示礼官上奏议论,说自己德行高、威望重,既然担任录尚书事,百官都应该对他表示最高的敬意。于是公卿以下的官员,见到司马元显都要下拜。当时战乱频繁,国家财政空虚,从司徒以下的官员,每天的口粮只有七升,可司马元显却不停地搜刮钱财,财富超过了皇帝的府库。
殷仲堪担心桓玄专横跋扈,就和杨佺期联姻,互为援助。杨佺期好几次想攻打桓玄,都被殷仲堪制止了。桓玄怕最终被殷仲堪、杨佺期消灭,就报告朝廷执政大臣,请求扩大自己的统辖范围;执政大臣也想挑动他们互相争斗,让他们离心离德,于是加授桓玄为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让桓玄的哥哥桓伟代替杨佺期的哥哥杨广担任南蛮校尉。杨佺期又气又怕。杨广想抗拒桓伟,殷仲堪不同意,让杨广出去担任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杨孜敬原先担任江夏相,桓玄派兵袭击并劫持了他,任命他为咨议参军。
杨佺期整顿军队,树立军旗,声称要去救援洛阳,想和殷仲堪一起袭击桓玄。殷仲堪虽然表面上和杨佺期结盟,心里却怀疑他的用心,苦苦劝阻他;但杨佺期不听,殷仲堪只好派堂弟殷遹驻扎在北部边境,来阻止杨佺期。杨佺期既不能单独起兵,又猜不透殷仲堪的真实想法,只好收兵。
“内核解读”
这段史料勾勒出东晋末年各方势力角力的混乱图景,其中的人物选择与局势演变,尽显乱世的荒诞与残酷,也暗藏着历史转折的伏笔:
--朝廷与地方的双重溃败:会稽世子元显的倒行逆施堪称“作死”典范——将免奴为客者强征为兵,激化东土矛盾,直接给了孙恩可乘之机。而会稽内史王凝之的表现更具讽刺性:面对叛军,沉迷天师道“跪咒”,既不出兵也不设防,最终身死族灭,堪称“迷信误国”的活教材。这背后是东晋士族的腐朽:养尊处优、脱离现实,连基本的军政常识都已丧失。
--孙恩起义的虎头蛇尾:孙恩初期利用民心骚动迅速席卷八郡,数十万之众看似势不可挡,却暴露了流寇本质。他先是幻想“朝服至建康”,遇挫后又想“作句践”,最终“不羞走”逃入海岛,战略眼光的短视显而易见。而官军的贪婪(竞取宝物子女)竟成了孙恩的“救命稻草”,可见当时军纪败坏到何种地步。这场起义虽未成功,却像一把尖刀,捅破了东晋统治的虚伪外衣。
--刘裕的横空出世:在普遍的腐朽与混乱中,刘裕的登场堪称“破局者”的前奏。孤身面对数千叛军,从坠岸濒死到挥刀反杀、独驱千人,这段记载虽带传奇色彩,却精准刻画了他的勇武与狠劲。出身寒微、被乡邻轻视的他,凭借实战中的悍勇崭露头角,与士族子弟的无能形成鲜明对比,预示着寒门武将崛起的时代即将到来。
--权力博弈的持续内耗:东晋的内斗从未停歇。殷仲堪、杨佺期、桓玄之间相互猜忌、勾心斗角,朝廷非但不调和,反而刻意“交构”以坐收渔利,最终只会加速自身崩溃。元显与其父道子的“东西录”之分,更是荒诞:西府车水马龙,东第门可罗雀,折射出权力更迭中的畸形生态。而元显聚敛无度、富逾帝室,与“司徒以下日廪七升”的窘境形成强烈反差,阶级矛盾的激化已到临界点。
整体来看,这段历史是东晋灭亡的倒计时:士族腐朽、民心背离、外有叛军、内有野心家,而刘裕的出现,则为这个烂摊子注入了变数。各方势力的混战与挣扎,最终将催生出新的秩序,但代价是无数生灵涂炭。乱世之中,个体的勇武(如刘裕)、愚昧(如王凝之)、贪婪(如元显),共同谱写了王朝崩塌前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