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群里又有人问:【梅香姐,快说说,那御蟹秋宴的菜到底有多好吃?听说那菊香蟹壳汤一口下去能鲜掉眉毛?】
廖梅香心情大好,手指翻飞,平时惜字如金的她,此刻却异常“慷慨”地详细描绘起来:
【可不是嘛!那菊香蟹壳汤啊,用的是反复吊制的高汤,清澈见底但味道极鲜,里面融了蟹的精华,喝起来既有蟹肉的鲜甜,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菊花清香,特别清爽解腻(呲牙笑)。
还有那鎏金蟹斗,真是功夫菜,蟹壳里的馅料是纯手拆的蟹肉和蟹黄,混合了少许秘制酱料,上面那层芡汁亮得跟金子似的,口感丰富极了,一口下去大满足……
最特别的要数那道橙香蟹酿糯米了,橙子的清香完全渗透到了糯米和蟹肉里,酸甜开胃,蟹鲜和果香融合得恰到好处,一点都不腻!
苏氏的栗子蟹壳酥也是一绝,酥皮做得跟真的蟹壳似的,一碰就掉渣,里面的栗子泥又香又绵,还能吃到颗粒感,甜度也刚好……
就是吃完蟹黄小笼包后,太顶饱了,实在吃不下,只好送给别人尝尝味了。】
她越是细致描绘,姜玉兰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那文字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香气和味道,在她眼前缭绕,偏偏她吃不到,只能听着别人详述其美妙。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廖梅香这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说给她听!
姜玉兰只觉得胃里那一小碗甜羹此刻腻烦得令人作呕,那股憋屈和火气更是顶得她喉咙发紧。
她猛地将还剩下大半碗的甜羹往前一推,瓷碗与大理石桌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姐!”她声音拔高,带着明显压抑不住的火气,“把它撤下去!看着就烦!”
一直安静坐在客厅真皮沙发上浏览财经报纸的刘启明,被这接连的动静惊动,从报纸后抬起头。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着自己老婆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此刻气得几乎扭曲,连呼吸都带着粗气,不由得诧异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副被点着了炮仗的模样。佳佳又惹你不高兴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他们那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女儿又闯了祸。
“要真是你女儿气的,我还不至于这么难受!”姜玉兰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看着丈夫那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更是觉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同样都是家里开公司的,规模也差不多,怎么人家廖梅香的丈夫儿子就都那么有本事。
人脉广路子野,能轻轻松松拿下御蟹秋宴的预约,还能让苏氏私人菜馆乖乖送上限量糕点给他老婆长脸。
再看看自己家里,大的这位,除了会看报纸,还会干什么?
小的两位,不惹点事出来气她都算好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说来说去,还是你没用!”她把这口憋了许久的恶气,狠狠撒在了撞到枪口上的丈夫身上。
刘启明拿着报纸,只觉得莫名其妙,天降一口大锅。
“怎么又突然扯上我了?佳佳的教育问题,我可一直没插手啊。不都是你在主导吗?我完全是配合,跟着你的步调走的。”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他自以为的轨道,还以为妻子是在为女儿的学习或者别的什么小事烦躁。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是捅了马蜂窝。
姜玉兰狠狠剜了丈夫一眼,心头那股因嫉妒而起的邪火找到了新的喷射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合着佳佳就是我一个人的孩子?你就一点都不需要操心,当个甩手掌柜还挺得意是吧?”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尖锐的刺。
“不是,玉兰,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很关心,但我尊重你的主导权…”刘启明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话圆回来,感觉自己越描越黑。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霸道,独断专行,不让你管喽?”姜玉兰根本不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咄咄逼人地打断他,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这又是哪跟哪啊?
刘启明只觉得百口莫辩,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跟一个正在气头上的女人讲道理,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难题。
他明智地选择了暂时闭嘴,避免战火升级。
可他的沉默,在姜玉兰看来就是无声的抗议和默认。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心思,默认了是吧?”她见丈夫不再吭声,心头的火苗蹭地又窜高了一大截,正要继续发作——
“妈!爸!我回来啦!”
就在这时,家门被推开,小女儿刘佳佳抱着一个刚收到的快递盒,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她完全没察觉到客厅里几乎要凝固的低气压和母亲脸上那山雨欲来的风暴。
唰的一下,姜玉兰那无处安放、亟待宣泄的怒火,立刻找到了新的目标,猛地转向了正一脸高兴、毫无防备的女儿。
“刘佳佳!”姜玉兰的怒火如同找到了一个现成的出口,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刺耳,“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无数次了!少在网上买这些乱七八糟、来历不明的东西!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经不起你这么三下五除二、毫无节制地乱花!”
这一顿劈头盖脸、毫无缘由的臭骂,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刘佳佳所有的兴奋和快乐。
她怀里那个原本让她期待万分的快递盒,此刻变得无比烫手。
女孩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然后一点点碎裂,明亮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委屈和难以置信的水雾。
刚刚还像朵迎着太阳的明媚小花,顷刻间就蔫成了被暴雨打趴下的可怜小草,肩膀微微缩起,眼睛里蓄满了小珍珠。
姜玉兰骂完,看着女儿那副瞬间垮下去的小脸和迅速红起来的眼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泄掉了大半,终于清醒了几分。
她意识到自己这通火发得毫无道理,纯粹是迁怒。
但是,长久以来维持的母亲威严和此刻那点拉不下来的面子,让她无法立刻软下态度承认错误。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生硬地偏过头,没再看女儿那副可怜模样,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心虚,色厉内荏地嘟囔道:“……说你两句就摆出这副样子,好像我多亏待你似的。”
“哎呦,我的小宝贝,这是怎么了?怎么委屈成这副模样了?”刘启明一看女儿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金豆豆马上就要掉下来,立刻心疼地放下报纸,快步走过去,揽住女儿的肩膀轻声安抚。
他抬头看向姜玉兰,目光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和些许无奈,“玉兰,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孩子刚高高兴兴回家,劈头就骂。这是你亲生女儿,不是你商场上的对手,更不是你的敌人,至于这么凶吗?”
他的话音落下,客厅里的气氛更加凝滞了。
刘佳佳靠在爸爸怀里,小声地抽噎起来,委屈得不行。
姜玉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既心疼女儿,又拉不下脸,丈夫的话更是让她又羞又恼,却无从反驳,只能硬撑着坐在那里,胸口剧烈起伏,内心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