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没人说话,月亮自己亮了。
白芷的手指还停在边缘烧焦的残卷上,灯焰摇曳,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她死死盯着壁画中那两名少女——一个拿着骨笛,一个抱着古琴,姿态亲密得如同孪生姐妹,却又分明气质迥异。
题跋上“双语同源”四个字如针一般扎进她的眼底,而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那藏于二人身后的第三道影子,轮廓竟与苏悦有几分相似,却模糊得像是被刻意抹去的存在。
她顾不得再细看,提着灯快步走出去,穿过幽深的地库,直奔主宅书房。
可当她推开门,却发现苏悦早已站在书案前,手中正捧着那幅残卷的拓印图。
窗外雪光清冷,照在她脸上,像覆了一层薄霜。
她没有抬头,只是用指尖轻轻抚过画中抱琴少女的脸颊,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小姐……您什么时候……”白芷声音微微颤抖。
“昨晚就来了。”苏悦轻声说道,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让程远封锁了消息,还没到揭晓的时候。”
白芷心头一震:“您是说,这画上的‘双语同源’……真的存在?所谓大祭司,并非一人,而是姐妹共同承接神谕?”
苏悦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眼,仿佛在回忆什么遥远的事情。
片刻后,她才开口,声音轻得像风穿过林梢:“我一直以为我是主角……原来我只是她的回声。”
那一瞬,白芷只觉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她忽然明白,为何苏悦从小就能过目不忘、瞬间洞察人心——这不是天赋,是承载。
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东西,在她体内代代传承,只为守护另一个灵魂的觉醒。
而那个灵魂,正是远在边境雪原的苏怜。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小屋内,炉火即将熄灭,风雪拍打着窗户。
苏怜蜷缩在床角,额头滚烫,呼吸急促。
她浑身颤抖,嘴唇却不断开合,哼着一首无人听过的摇篮曲。
旋律空灵婉转,带着远古的韵律,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地脉深处涌出。
奇怪的是,那声音——竟与苏悦平日说话的声线,完全一致。
村医束手无策,只说她烧得太厉害,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可就在凌晨两点,陆寒的专机冲破积雪飞来。
他一身黑衣踏雪而来,眉间凝着冰霜,眼神却锐利如刀。
随行团队立刻架起便携设备,提取苏怜的血液样本,同步传回总部基因实验室。
三小时后,报告出炉。
“结果出来了。”副官低声递上平板,“两人无血缘关系,dNA匹配度低于0.3%,排除亲子、兄妹、表亲等所有亲属可能。”
陆寒盯着屏幕,目光却落在最后一栏数据上——
【脑波共振频率:98.7%】
【语言中枢激活模式:完全重合】
【潜意识信息传输指数:异常偏高】
“这不可能……”副官喃喃自语,“除非她们的大脑,本就是同一个意识的两个容器。”
陆寒沉默良久,转身登机,直飞主城。
书房内,苏悦正坐在铜镜前,凝视镜中自己的倒影。
镜面依旧模糊,但那晚浮现的雪原身影,仿佛仍在注视着她。
门被推开,陆寒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捏着那份报告,声音沉得能压碎石头:“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苏悦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从她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了。”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苏家当年用秘法分裂了大祭司的灵魂,一魂双体,封印记忆。抱琴的那个,才是本源。而我……是被制造出来的‘容器’,用来替她承受命运的劫难,替她学会说话,替她活在这世上,直到她醒来。”
陆寒瞳孔骤然收缩。
“所以你这些年……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呆萌伪装’,都是为了掩护她?”
“不止。”苏悦缓缓起身,望向窗外渐暗的天际,“我还得阻止他们——那些旧家族,想借‘双生祭司’的传说重塑神权,把苏怜捧为新神,再把她囚禁一生。就像百年前那样。”
她转身,目光如炬:“所以我决定办一场‘无言之夜’。”
“什么?”
“全城熄灯一小时,禁止语音通讯,所有人只能通过书写、手势、陪伴来表达心意。”她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既然他们想靠‘声音’控制人心,那今晚,我们就让‘沉默’成为最强的语言。”
陆寒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娇小的身影,从未如此高大过。
可他也清楚,这场仪式一旦失败,苏悦将彻底失去民心,甚至可能被旧势力反扑定罪为“煽动性邪仪”。
“没人会响应的。”他说。
“有人会。”她说,“只要第一个敢关掉广播的人出现。”
话音落下不到半小时,城市指挥中心。
程远摘下耳麦,站起身,在全体成员震惊的目光中,亲手切断了全市应急广播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