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风从海上来(2 / 2)

当晚庆功宴上,陈大师却一直沉默。

直到人群散去,他才轻声道:“他们不怕真,怕的是真得太慢。”

我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快推出‘修复版’?因为他们用AI生成内容,三个月就能打包一套‘东南亚宗族文化套装’。而我们呢?走一个村,录一个人,耗半年才做成一段影像。”

我心头一沉。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提速?”我问。

他摇头,目光深远:“快能传声,慢才能传心。我们要做的,不是和他们赛跑,而是设下跑道——一条由讲述者自己掌控的跑道。”

我怔住。

第二天清晨,我们在槟城发布会上宣布启动“百日千村采集行动”:将在全国范围内派出百支队伍,深入乡村,每队配备火种传承人、技术员与法律顾问,确保每一句话、每一段音,都归属于真正说出它的人。

记者问:“为什么要配法律顾问?”

我没立刻回答。

只是望向远方的海平面。

风从海上来,带着咸涩与未知。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但我知道,风暴才刚刚开始。无需修改

风从海上来,吹不散人心底的火。

我握着那封泛黄的信,指尖微微发颤。

林小满站在我身后,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妈说,这信她藏了二十年,等的就是一个能听懂的人。”

我低头再看一遍那行隐形墨水显影出的字——“李家祠堂无地窖,三代单传无族谱”。

短短十二个字,却像一把凿子,猛地撬开了层层叠叠的谎言。

李维汉……不是我们村的人?

脑海中瞬间闪回村志里那段被刻意修饰的迁徙记录:清末战乱,李氏先祖携族人南迁,在陈家湾落地生根,枝繁叶茂。

可现在想来,漏洞百出。

真正的老辈人都知道,李家从未修过地窖——那是防匪防盗的标配,而他们家老屋地基平整如初;更没人见过李家拿出过族谱,每逢祭祖,他父亲总以“毁于火灾”推脱。

可陈世昌为何要帮他改?

答案呼之欲出:利益交换。

土地、项目、政策倾斜……他们早已结成一张网,用虚假的历史身份,为李维汉铺就一条通往文化权力中心的红毯。

这不是简单的冒认祖宗,这是系统性地篡改血脉叙事,把外来者包装成正统,再借“正统”之名,夺走属于真正传承者的发言权。

我猛地抬头,望向海峡对岸模糊的灯火。

那边有他的总部,有他掌控的媒体矩阵,有无数正在被“标准化修复”的民间记忆。

而此刻,他大概正坐在空调房里,看着人工智能生成的“李氏宗亲纪录片”预告片,嘴角含笑。

可他不知道,有些东西,机器永远造不出来——比如一封穿越二十年风雨的家书,比如一句藏在母亲临终耳语里的真相。

第二天清晨,胡教授带着《社区文化数据自治十三条》草案抵达云南试点村。

她穿着布鞋,背着帆布包,像个返岗的老教师。

但在会议上,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数据不是资源,是权利。谁讲的故事,谁拥有它的一切——包括沉默的权利。”

我们在村礼堂架起简易上传站,村民用老旧手机录下一段段口述:有人唱出失传的山歌调子,有人讲述六十年前一场暴雨中的抢收,还有老人颤抖着念完自家祖训。

每一段音频上传后,系统自动生成区块链存证,并附上唯一数字指纹。

最让我动容的是六十名留守妇女集体宣誓成为“数字族长”的那一刻。

她们站在晒谷场上,举起右手,声音不大却坚定:“我守护本村记忆,不卖、不替、不瞒。”

郭领队悄悄告诉我,昨晚李维汉的技术团队试图远程接入我们的测试节点,结果刚一连接,页面立即弹出拦截提示——背景是一张泛黄的手札扫描件,正是我爷爷当年写下的那句:“祖产不卖,子孙共守。”

何会长闻讯赶来,看着屏幕笑了:“你们跨国公司有服务器,我们有祖训防火墙。”

笑声未落,我的手机震动。

一条加密消息来自日内瓦:

“主舞台已备,等你带来真正的声音。”

我站在赛场边缘,望着远山云卷云舒。

风还在吹,但这一次,我知道该往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