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王正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自从那天早上，被沐璇一脚踹飞，又被孙德胜冷言警告之后，这个末世前就仗着关系作威作福的王经理，便彻底地安分了下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整日里游手好闲，带着刘贵等几个狗腿子在据点内惹是生非、调戏妇女，反而变得异常低调，甚至可以说是……顺从。

他不仅自己不再惹事，还严厉地约束了刘贵那帮人，让他们也夹起尾巴做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整个西山据点的氛围为之一清。

据点内的幸存者们，在最初的几天里，都是议论纷纷，既感到解气，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们私下里都在猜测，王正是不是真的被沐璇那一脚给踹傻了？还是说，他终于认清了现实，知道在这个末世里，他那点微不足道的背景，在陈默和军方的绝对实力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但无论原因为何，现在的情况终归是他们乐于见到的。没有了王正这帮害群之马在内部搅风搅雨，据点内的秩序和风气瞬间好了不止一个档次。幸存者们也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家园的重建工作之中。

清晨，吃过那虽然简单但却能管饱的早饭后，大批的幸存者便会在士兵们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投入到杭城的基础建设恢复工作中去。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西山据点周边的安全区已经初具规模。除了继续开垦荒地，种植那些生长周期短、易于存活的农作物之外，据点内的部分重要设施，也已经陆陆续续地恢复了运转。

比如，由吴兴邦的妻子李秀莲和几名幸存者中的专业人士负责的养殖场，虽然规模还很小，但已经成功地饲养起了一批鸡鸭和兔子，为据点提供了宝贵的蛋白质来源。

水厂和电厂的恢复，更是重中之重。在军方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的不懈努力下，杭城周边一个小型水力发电厂已经有一个恢复了基本的工作状态。若是放在末世前，这一个电厂的发电量，对于整个杭城的用电需求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但现在，仅仅只是供给西山据点这数万人的生活和基础工业用电，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电力的恢复，为据点带来了光明，也带来了希望。至少，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他们不用再依靠那些微弱的篝火和蜡烛来照亮了。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凉，收集可供燃烧的材料，成了据点内大部分老弱妇孺的主要工作。木头、废弃的塑料制品、破旧的轮胎……一切在末世前被视为垃圾和污染源的东西，此刻都成了宝贵的战略资源。

至于燃烧这些东西会带来什么样的空气污染，会产生多少碳排放……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了。

都末世了，能活下去，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才是唯一的道理。超标了又能怎样呢？难道还有环保局来贴罚单吗？

王正的老实，让陈默也乐得清闲。这几天，他没有再接到任何关于据点内部纷争的“投诉”，便也难得地有了闲暇时光，在据点内四处转转，探望一下那些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

说来也是挺巧的，卢远大叔在末世中失去了妻子，方静医生也在灾难爆发后，与自己的家人阴阳两隔。两个同样在末世中饱尝了失去亲人之痛的孤独灵魂，在西山据点这个小小的避风港里，因为共同的经历和对彼此的理解，渐渐地走到了一起。

尤其是在陈默和沐璇外出，前往吴兴市驻扎的那整整半年时间里，两人在据点内互相扶持，互相慰藉，那份原本只是建立在共同患难之上的深厚友谊，也悄然地，进行了升华。

当陈默和沐璇再次站在他们面前时，才惊讶地发现，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这两个在末世前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中年人，竟然……已经正式地在一起了。

“卢大叔，方医生，你们这……这可真是……”陈默看着眼前这对虽然脸上都带着几分末世的风霜，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对彼此的依赖和温情的“新人”，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祝福。

倒是沐璇，依旧是那副活泼开朗的样子。她走上前，亲昵地挽住方静医生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方医生，卢大叔，恭喜你们呀！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今晚可得请我们喝喜酒才行！”

卢远大叔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憨厚和朴实的脸上，此刻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他搓着手，嘿嘿地笑道：“小璇，你就别拿你卢大叔开涮了。这……这都一把年纪了，还搞什么喜酒不喜酒的，让人笑话。”

“那可不行！”陈默也在一旁起哄，他故作严肃地说道，“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咱们据点的大喜事！必须得庆祝一下！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孙连长，从他那里‘顺’一瓶好酒过来！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哎，你这孩子……”方静医生看着陈默那副认真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但她的眼角眉梢，却充满了藏不住的、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的幸福笑意。

是夜，四人小聚，没有丰盛的菜肴，只有据点食堂里最简单的土豆炖肉和几个黑面包。但那瓶不知道被孙德胜珍藏了多久，最终还是被陈默软磨硬泡“顺”来的杏花村白酒，却让这个简单的夜晚，变得充满了仪式感和久违的温馨。

四人推杯换盏，聊着过去，也聊着未来。酒精的作用下，每个人都感到了一丝微醺，也感到了一种在末世中尤为珍贵的、名为“家”的温暖。

告别了沉浸在幸福中的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陈默又独自一人，来到了据点最核心的区域——装备保障技术研究所。

他来这里，是为了探望另一位老朋友，孙铭教授。

自从上次从吴兴市，带回了那批数量庞大，且种类繁多的“暴君”等变异感染体的尸体样本之后，孙铭教授和他带领的那支由年轻学者组成的科研团队，便如同扎根在了这个简陋的实验室里，开始了夜以继日地、近乎疯狂的研究。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这些恐怖的怪物身上，找到那把能够开启人类“进化”之门的钥匙，研制出一种能够稳定地、可控地，提升人类身体素质，而又不会产生像“方舟”组织那种恐怖副作用的……进化药剂！

然而，当陈默推开那扇厚重的、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味的实验室大门时，看到的，却是孙铭教授那张布满了深深疲惫的、苍老的脸庞。

“陈默，你来了。”孙铭教授看到陈默，脸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他摘下鼻梁上那副厚重的老花镜，用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教授，研究……还是不顺利吗？”陈默看着他那副几乎要脱相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沉。

“何止是不顺利，简直是……毫无进展。”孙铭教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指着旁边那几个巨大的、由特种玻璃制成的培养皿。只见在那些充满了淡绿色营养液的培养皿中，浸泡着几块大小不一的、还在微微蠕动的“暴君”组织样本。

“我们尝试了上千种不同的生物酶和化学试剂，试图去分离和提纯它们细胞中的那种‘活化因子’。”孙铭教授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奈，“但是，我们发现，那种‘活化因子’的稳定性，实在是太差了！它们一旦脱离了宿主的活体，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地失去活性，甚至……发生不可逆转的崩溃。”

“我们甚至……尝试过进行活体注射实验。”孙铭教授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我们用那些从‘鬣狗’据点里抓回来的、罪大恶极的俘虏作为实验体。但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了。那些实验体，要么因为无法承受那股狂暴的能量而当场爆体而亡，要么……就彻底地，变成了和那些怪物一样的、只知道杀戮和破坏的……行尸走肉。”

陈默沉默了。他知道，这种级别的科研难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那点在末世中被逼出来的、关于电子和编程的“小聪明”，在真正的、关乎人类基因和生命奥秘的尖端科学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教授，您也别太逼自己了。”良久，陈默才缓缓地开口，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位为了人类的未来而耗尽了心血的老人，“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孙铭教授看着陈默那张平静而又充满了自信的脸，心中那份因为研究受挫而产生的焦躁，也奇迹般地，平复了不少。他欣慰地点了点头：“是啊，你小子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随后，孙铭教授又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陈默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