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墙角阴影里,那里摆着几件刚从漕帮缴获的刑具,上面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
账房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与此同时,另一队人马找到了当年主持海塘工程的几个老匠头。
起初他们畏于权势,不敢开口。直到姜淮亲自现身,对他们长揖一礼:
“本官代扬州百姓,谢过诸位当年抢险之功。然国之蛀虫,借诸位之手中饱私囊,致使堤防不固,若他日大潮再至,诸位忍见父老乡亲流离失所否?”
老匠头们热泪盈眶,终于交出私藏的工料记录,上面明确记载,实际用料不足上报的三成!
第三路探查漕运和工部文书的人,却遇到了麻烦。
“大人,漕运衙门的存档……库房昨夜走了水,相关卷宗尽数焚毁。”
“工部那边,当年经手的员外郎,三日前……坠马身亡了。”
消息传回,临时衙署内的气氛顿时凝重。对手的反扑,来得又快又狠,直接断了通往京城的线索。
“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亲信咬牙切齿,“他们这是要弃车保帅!”
一直沉默的姜淮,却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
那是昨夜,他从盐运使司衙门出来时,一个黑影在街角塞给他的。
册子封面无字,里面却详细记录了近年来通过漕帮,送往京城各衙门的“冰敬”、“炭敬”清单,金额、时间、接收人,一清二楚!
“他们断他们的,”姜淮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查我们的。”
他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书写。
不是奏章,而是一份名单。
名单最上方,是“齐王府长史”。其下,是刚刚查实的,扬州知府赵德明、漕帮帮主雷万钧、已“自尽”的盐运使张维之……
而在名单两侧,他另起两行。
左侧,写下“漕运总督衙门”、“工部”,虽然暂无实证,但嫌疑昭然。
右侧,写下“杨老尚书”、“刘余”(东厂),这是基于政治逻辑的推断,虽无证据,却必须警惕的潜在关联者。
一张清晰的关系网,跃然纸上。地方贪官、江湖势力、京城权贵、甚至清流前辈、宫廷宦官……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共同吞噬着帝国的血肉。
“他们以为,斩断几条线,就能保住整张网。”姜淮搁下笔,目光锐利如刀,“那本官,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
他拿起朱笔,在“齐王府长史”的名字上,狠狠划了一个圈。
“擒贼先擒王!”
次日,一场雷厉风行的抓捕席卷扬州。
“永利”车马行被抄,账册、银票起获无数。
知府赵德明在府中被擒,从他书房暗格里,搜出与京城往来的密信数封。
漕帮残余负隅顽抗,被靖安侯的水师一举荡平,缴获的私盐、兵器堆积如山。
姜淮坐镇中军,一道道命令发出,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沿着那张关系网的脉络,一刀一刀切割下去。
每切割一刀,都伴随着惨叫与求饶,也伴随着更多秘密的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