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是在下执着了。听法师一言,茅塞顿开。只是…在下还有一问:听闻佛法,除了心生感动、悲泣落泪,除了慷慨布施、祈求福报,是否更应依教奉行,思惟其义,观照自心,以求破迷开悟?若只听个热闹,求个心安,得个感动,岂非如入宝山,只见金银闪烁,却错过了真正的无价珍宝?”
了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似乎对沈砚这种“追根问底”、“寻求实质”的态度感到明显的不适甚至排斥。
这与他赖以生存的“空洞法音”完全相悖。
他再次侧耳,更加专注地倾听远方的诵经声,那平稳悠扬的声调仿佛是他最好的精神食粮和避难所,迅速抚平了他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缓缓道,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意味:“居士过于着相了。能闻法音,即是殊胜缘法。能生清净信心,能生欢喜之心,即是莫大功德。法音即是甘露,能滋润根器。何必强求思惟观照?徒增分别妄想,反生烦恼障碍。”
他的话语中,隐隐将“听闻法音”的形式与感受,置于了“思惟义理”、“观照实相”之上,甚至将深入思考视为一种障碍。
沈砚此刻几乎可以完全确定,眼前这位了尘,绝非寻常行脚僧。
他对佛法的理解浮于表面,甚至存在根本性的扭曲,却对“听闻法音”本身有着异乎寻常的、近乎本能的依赖和满足感。
他仿佛一个只靠喝糖水维持生命的人,对真正的粮食毫无兴趣,甚至排斥。
就在这时,寺中的日常课诵结束了,诵经声和木鱼声戛然而止,周围瞬间陷入一片山林固有的寂静。
了尘几乎是立刻,脸上那丝极其微弱的“享受”与“满足”感消失了,恢复了彻底的枯寂与空洞。
他甚至下意识地、极其自然地轻轻用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那原本微不可察的、随着诵经节奏的起伏也完全停止了。
他看向沈砚,眼神中多了一丝明确的送客意味,语气更加平淡:“课诵已歇,山林寂静,正是安心时。贫僧需静修了。居士请自便。”
沈砚知道再问下去也已无益,便从善如流地起身:“是在下叨扰了,多谢法师指点。”他拱手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