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时的目光死死盯着令牌断裂的茬口，又仔细摩挲着令牌的材质，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韶景，”傅知时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干涩，“这令牌…这断裂的痕迹…还有这材质…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傅韶景猛地看向他，眼中锐光一闪：“何处？”

“记不清了…太模糊…”傅知时用力按着太阳穴，神情痛苦地思索着，“不是最近…是很小的时候…在宫里…好像是…父皇的…某个库房？还是某个被废黜的妃子那里？对！一个很冷僻的宫殿，里面堆着很多旧物…灰尘很厚…我看到过类似的碎片！是半块！也是这种冰凉的感觉，上面有蛇纹…”

“哪个宫殿？”傅韶景追问，气息有些不稳。

傅知时颓然摇头：“记不清了…那时太小了…只记得很荒凉，像是靠近…靠近冷宫那边？或者…是靠近奉先殿偏殿的某个小库？”线索太过模糊，如同雾里看花。

傅韶景眼神一暗。靠近冷宫或奉先殿…都是宫中极为敏感的区域，牵扯甚广。

“信…”他目光转向那封密信。

温瑶强撑着精神，拿起那封染着硝烟和河水气息的密信。

信纸坚韧，是特制的宫廷密笺，上面的字迹，乍看之下，与沈皇后那封绝笔信几乎一模一样，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与疯狂。

然而，温瑶的目光却凝在了信纸的边缘，那里有几点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墨渍晕染痕迹。

她心中一动，对张甫道：“张大人，可否借您的银针一用？”

张甫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递过一枚细长的银针。

温瑶用银针的尖端，极其小心地，在信纸边缘一处墨渍晕染最不明显的地方，轻轻刮蹭。傅韶景和傅知时屏息凝神地看着。

随着银针尖端极其细微的动作，那层看似与纸张融为一体的墨迹之下，竟隐隐显露出另一层极其浅淡的、几乎透明的墨痕！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笔迹，更为沉稳内敛，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匠气！

“两层墨？！”傅知时失声惊呼。

“不，”温瑶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察，“是临摹。”她将银针指向信纸上几个关键的转折笔画，“你们看这里，还有这里，‘陨’字的勾，‘天’字的捺…这些笔画末端，力道有极其细微的凝滞和颤抖。

写字的人，是在极其专注地模仿另一个人的笔迹，力求一模一样，但在这种需要快速发力收锋的细节处，模仿者的功力不足，或者心神激荡，便留下了这种细微的、与原版笔意不同的破绽。

至于这晕开的墨点…”她指着被刮蹭的地方，“是临摹者不小心滴落的墨滴，他试图擦去，却反而弄脏了纸面，为了掩盖，才在上面覆盖了新的墨迹，模仿沈皇后的笔触写下了后面的字。”

寝殿内一片死寂。

临摹！沈皇后的绝笔信，竟然是他人临摹伪造！那封搅动整个朝局、将傅韶景钉在耻辱柱上的“铁证”，竟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傅韶景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翻涌着惊天的风暴和刻骨的寒意。原来如此！原来从那么早开始，这条毒蟒的獠牙就已经深深刺入了宫廷的心脏！

“好…好一个玄底金蟒…”傅韶景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本王…定要将你们…挫骨扬灰！”

就在这时，一名傅韶景的心腹暗卫悄无声息地闪入殿内，在石磊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石磊脸色陡变，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难以遏制的惊怒：“王爷！城外急报！一个时辰前，西山大营负责押运祭天大典所用‘天青石’的车队，在官道鹰愁涧遭遇突袭！押运官兵…全军覆没！所有天青石…不翼而飞！”

“什么？！”傅知时惊得站了起来。天青石是祭天大典筑造祭坛核心的必需之物，象征着天穹，坚硬无比，数量稀少且沉重无比，谁会在此时劫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