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是县革委会那边给的。
刚上班没多大会儿, 市里头来了人,分管教育的吴副市长带着市教育局的廖局长杀到沂县革委会大院。
乔军辉领着县教育局的人一同来洪山公社这边看到底怎么个情况。
陈秘书这次没随同一起过来,在领导们离开县委大院后, 他连忙打电话提醒了一声。
公社里的人气得要死,“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长缨你别怕,我让人去找牛书记了,他一会儿就回来。”
“先回公社大院, 我打电话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消息在传播过程中不免失真,长缨想着直接问陈秘书到底怎么回事,奈何打过去陈秘书不在,他刚才出门去处理事情。
长缨只好打电话回大湾村, 这边倒是有人,一五一十的说起了陈秘书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长缨琢磨了下, 之前重新建造公社小学这件事,其实有跟县教育局报备, 还把教育局的领导吓了一跳,以为是找他要钱呢。
后来听说是洪山公社自己出钱,县教育局对这事很支持。
乔军辉那里也有说过。
只不过这次人家是直接从市里头入手, 官高一级压死人呀。
长缨深呼吸了一口气, 先等领导们来了再说。
洪山公社小学的重建招生经过县教育局批准,在流程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长缨不心虚也不害怕。
只不过她有些奇怪的是,自己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还跑到市里头举报。
一时间, 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长缨, 咱们怎么办?”
“没啥事,该忙啥就忙啥。”长缨安抚了一句,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公社的人连连点头,“嗯,省得牵扯到人,那有啥事你喊我。”
她家孩子也在洪山公社小学读书,不用交学费,有那么多知青老师教学,她感激的很,怎么说都要做长缨的坚实后盾。
长缨从电话室离开,路过农信社的时候看到有几个村民在这里办存款业务。
大家瞧见她都笑眯眯的打招呼。
寒暄了两句,长缨离开公社大院,正打算去学校,不曾想在门外看到个半生不熟的面孔。
她愣了一下这才认出来,这是原本公社小学师资队伍里的独苗苗陈老师。
因为公社里穷,孩子们纷纷回家干活,老师的工资也发不出来,后来陈老师摔断了腿没再继续教书,学校也就荒废了下来。
长缨下意识的看了眼他的腿,倒是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陈老师,您来公社办业务?”
陈老师冷眼瞧了长缨一眼,鼻孔里出气,并没有搭理这个女娃娃。
对方这态度,长缨要是再看不出来那可真是瞎子了。
“原来是陈老师举报的我们。”
长缨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秦乐跟自己说的话,当时秦乐提醒自己要不要请这位陈老师回来教学。
她没有多想,没曾想这事情还就坏在了这人身上。
举报这个词让陈老师神色一紧,看向长缨的眼神都带着几分警惕,“你要是不心虚,就不怕鬼敲门。”
“市里头的领导来视察工作,陈老师怎么能说他们是牛鬼蛇神呢?”
这个帽子一扣,陈老师脸色不太好,“我没这么说,你别胡说八道。”
他就是个臭老九,哪敢胡说领导的不是。
长缨看着站在那里张望的人,“陈老师,公社里困难,学校办不下去我知道您不高兴,现在公社里经济好转了,学校能办下去了,您也不高兴,那您要不跟我说说,您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事情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干嘛牵扯到县里和市里呢?”
“跟你说有用吗?当初孩子们一个个的离开,我几次三番找咱们牛书记几次,他哪次给我好脸色了?怎么,我跟你说你还能给我主持公道?我在咱们公社小学教了十几年的学呀,我媳妇生孩子我在教学,我闺女病了我还在教学,那小妮儿才多大点咳嗽的撕心裂肺高烧不退我还在教学,可他们怎么对我的?这学生一个个都走了,我十多年的心血全都没了。”
这个穿着一身工人蓝制服,衣服上垒着一块又一块补丁的中年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我知道我就是个教书的,是臭老九,没资格说什么。可凭什么,凭什么现在新学校都起来了,你们问都不问我一声?我之前可是这个学校唯一的老师!”
他指着远处的学校,气得手都在颤抖。
长缨看着怒不可遏的人,知道这件事的确是自己之前考虑不周到,“这件事我没考虑周全,让您伤心难过了,是我的错,我跟您道歉。”
女知青的鞠躬致歉让陈老师抹了把脸上的鼻涕眼泪,“你也不必这么跟我说,我知道这跟你没关系。”
“跟长缨没关,那就是和我有关系。”牛书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手里头拿着他的大烟斗,里面倒是空荡荡。
“你说我问都没问你一声,咱们凭良心说,我去了你家两次,你敢说没有?”
陈老师听到这话脸登时红了一片,“你别睁眼说瞎话,你什么时候去过我家?”
“公社里定下要重建校舍后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你家,你当时不在家,我跟你闺女说明天再来,让她跟你说声让你在家等我一下,不信去问你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