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朝云无法想象千叶摆上这些排位时的心情,但她一直都记得他说——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主动抱过任何人了,因为在魔窟,和别人建立任何感情,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很多余的事情。
因为那种感情,随时都可能会消失,你所在意的或者是痛恨的,或许某一日这个带给你这些感受的人,就再也不会出现了,所以之前的那些付出,也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看到这些排位的时候,她忍不住哭得更伤心了。排位上的很多人她都不认得,所以她不敢虚伪地说是为了这些人难过,但她心疼千叶……或许,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人吧?
就像此时此刻的她,她独自活着,总也不愿相信,千叶已经不在了。如果他真的已经永远离开她了,那她以后该怎么办呢?完全不敢想象。
或许到了现在,才能明白千叶曾经说过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你习惯了他,熟悉了他,乃至喜欢了他,可是有一天他忽然永远在你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次对她来说尚且如此难忍,那么千叶呢?她很心痛他。
这个地方呆久了也是难受,莫朝云慢慢又将暗门关上,然后从书架间选了一本书,打算拿出去翻翻看,打发一下时间,只是等她出了书楼,回到千叶的寝室,却忽然心头弥漫上了一种不安感。
千叶曾夸她有一种类似于兽一般的,对于危险预知的敏感嗅觉,当然她曾经很生气千叶将她比成兽类。但这种兽一般的本能,却在千叶离开她之后,救过她很多次。
此刻,那种危险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她站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边缘,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变形弓所在的位置。目测大概距离她有五步之远,但她有种感觉,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潜入者,距离她更近,至少比弓箭距离她更近。
滚过去应该更快,可是身上的衣服却很碍事,毕竟是千叶的衣服,穿着很不合身,生死之间容易拖慢她的速度。
莫朝云无声无息褪下了裹在身上的白衣,里面贴身的亵衣只是薄薄一层,再里面就只剩肚兜了。可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干掉这个不速之客比较重要。
算计了一下路线,莫朝云便将白衣扔了出去,带着风声和速度的白衣扑灭了燃着的火堆,四周彻底黑下来的同时,莫朝云也飞身扑了出去,甫一拿到变形弓,她便反手搭上了一支箭,寒光一点,直直射出。
叮的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莫朝云知道得手了,刚要走过去看看鬼祟潜入的人是死是活,才发现月色笼罩下,地上多了几片金光闪闪的东西,而有一人擡脚碾过那些碎片,慢慢向她逼过来。
莫朝云大惊失色,这不可能!明明射中了,这人为何还能安然无恙!她的挽弓之技比之从前可以说强悍了许多倍,射而不中几乎等于不可能,更何况刚刚她是臂力腕力齐发,力道之强足可以穿透这人的身体,可是他明明中箭,却还能毫发无伤,这确实把莫朝云吓到了。
本以为可以一击即中,所以莫朝云只抽了一支箭,现在手中再无二发箭矢,不由得方寸大乱。今日真是倒霉透了,先是在店里遇到那个形如鬼魅的面具人,现在又遇到不明来袭者,难道她现在真是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女魔头了吗?
她纠结间,手中却没闲着,已经默默将变形弓改成了长剑状态。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因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变形弓的秘密,那是千叶为她特制的兵器,只要她冷静不动,等着这人上前,给他猝不及防来上一剑,那么他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想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杀人就要被人杀。这个道理千叶从前教过她很多次,她却总是难以做到。等到他离开了,她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教她那些残忍的事情,或许就是怕有一日他不能在她身边陪伴,也希望她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安然无恙地继续活下去吧。
无论女飞贼也好,女魔头也罢,她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可能有机会再见到千叶。此生已经别无所求,只有这一愿想偿。
莫朝云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握紧长剑的手无声收紧。
来人已经到了她近前,可是他却开口了,“能一箭射碎我的黄金铜面具,美人,你手劲儿不小啊。”
这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怎么透出一股子……不正经?莫朝云有些瞠目,刚刚的危机感顿时消了一半,但随后却加倍袭来。
不会吧……莫朝云额上聚出冷汗,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竟然也能被她碰上采花贼吗?等一下,他刚刚说黄金铜面具?莫非他是……
来人似乎已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没错,美人,我们在那家店里惊鸿一瞥,不过你溜得真快,我上楼找你,你却已经先行一步了,没办法,谁让我对你一见钟情,就算这暴风骤雪路难行,我也只能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