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气氛已经彻底被毁了,连坐在千叶身旁的红焱,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她始终不说话、不表态。除了千叶,地位最高的人便是她了,可是她态度不明,余下众人便都不敢说话。因为众所周知,红焱和千叶不合,如果红焱的意见和千叶相左,最后这件事的走向又会如何,根本难以预料。
千叶却似乎根本不在意红焱的决定,继续冷嘲道:“自欺欺人就能治好陈年旧病吗?别笑死人了……”
“我说千叶大人,”有人声音鸹躁,开口打断了千叶的话。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挖了挖鼻孔,态度很是散漫,“我本来不想插嘴,但是看你今夜说话实在是刺耳得很,尤其还是这么打人打脸、骂人揭短的话,我秦夜凉真他娘的听不下去了!”
莫朝云瞅过去,见说话的人是秦疯子。原来他叫秦夜凉。
她侧头看了看千叶,却见他冷冷勾了勾唇,还未开口,就听秦疯子哈哈大笑起来,“千叶大人,不用不用,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没他们年轻人那么劲爆和伤神,本不值得一提,但再不值得一提的事情,我也想自己说,不劳千叶大人您动口了。”
秦疯子“嘿”了一声,才又道:“我就是个牢头,和罪大恶极的人打了一辈子交道,混账王八犊子见得多了,所以突然见到一个冤枉的,可是瞅着真难受,这一难受啊人就冲动,我就和那人结拜了。我那兄弟啊好人呐,就是不会做官不会巴结,得罪了曹晋仑,被下了狱啊,没说的,那是要砍头啊。”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秦疯子咂咂嘴,“这什么世道啊你们说?我那兄弟啊读书多,我就爱听他说话,比徐夫子说的我更爱听,我真他娘的想一辈子听下去啊,可是他就要死了,我这心里啊别提多难受了……”
说到这里,秦疯子长长唉了一声,声音有些哑,“我这辈子就是个牢头,吓唬吓唬那些罪有应得的恶徒而已,没干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不像我兄弟,帝王之臣啊,给王子王孙们讲过课,人家是太傅啊,我就觉得吧,要是听太傅说过什么道理,还不能茅塞顿开,做点啥壮举出来,就真是枉生为人了,于是我决定作件大事。”
一旁的丁好拍了他胳膊一记,“又来了,劫狱未成反被抓的光辉壮举,就别再提了。”
“去去去。”秦疯子不耐道:“老子今日不说这个!老子要说的是,对,当年没救出我兄弟,一生遗憾,但老子最后宰了那个北昭奸相曹晋仑啊,还不算为老子兄弟报仇吗?”
千叶冷冷截口道:“所以秦命使说了这半天,就是想说魔窟给了你,为你兄弟斩杀仇人的机会,所以你也要效忠魔主,对魔窟不离不弃了?”
“放屁放屁!”秦疯子骂道:“老子是说,谁没个过去啊?勿以过往论英雄,千叶你这么揭短人家的过去,害得人家没脸真的有快感吗?这里每个人都有一段辛酸的过去,可大家有缘在此相聚,就是朋友,你骂我一句,我捅你一刀,这样真的好吗?别忘了这里是鍪宴,不是武林□□大会!”
莫朝云听到这里,收弓起身,对秦疯子一抱拳,“秦命使,你真的误会千叶的意思了。他或许话语锋利了些,但是话意不错。这里原非栖身之地,诸位来此应该也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和往事,每个人都一样。或许正因为这段往事渊源,大家才会聚首于此,但此地并非所有人的归宿,因为……”
“莫朝云。”红焱终于开口了,“这里最没有资格说话的就是你了!你才来这里多久?从来到这里开始,就被千叶一味维护,未经历任何危险,未失去过任何重要的人,你从这里唱哭腔儿,拉悲惨份子,有分量吗?谁信呢?”
“但是我和过去的一切已经一刀两断了,我可以直面过去,我做到了。”莫朝云语气并不激动,她慢慢摘掉了右手的护手甲,露出那残缺了一少半的中指,“之前出行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
她毫不避讳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看这只残废的手指,“断指很痛,比我想象中要痛得多,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我明白流连纠结于过往,将比断指更加疼痛无比。魔窟给不了我们重生,它只会麻痹这种痛苦,能走出来的最终只有我们自己而已。”
千叶冷冷道:“我说话没有那么啰嗦,就一点,那就是这里的每个人不是因为被魔主救赎才出现在这里,而是因为对魔主有用才会被魔窟所救。所谓的棋子不过是利用你们的过往和仇恨,厮杀于棋盘,有人在厮杀中折损倒下,就像宫九他们一样,而活下来的幸存者也不是真的死里逃生,别忘了,棋局总有结束的那一日,你们想过没有,一旦棋局输赢已定,棋子就再也没有用处了,那么棋子的结局会怎样呢?苏织,你觉得呢?”
苏织先是一愣,随后神色微变。
千叶冷笑一声,继续道:“从来没人想过,这个魔窟到底是什么地方吗?到底是什么人花费如此财力与精力养着我们呢?什么样的江湖组织才能做到这一点?鍪宴在座的诸位都比我参加的次数多,听说还有人抽到过宫廷御膳,大家不妨试想一下,什么人才能做到这一点,这么大的手笔,这么大的布局,养了一群彼此间暗藏诸多关联的棋子,布置一些针对性十足的任务……”
红焱打断千叶道:“你的意思是说,魔主养着我们,是利用我们过去的仇恨,为其铲除道路上的障碍吗?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吗?”
秦疯子也道:“对呀,你说关联啊什么暗藏的,是个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