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突然变得颓然,直勾勾望向身旁的李重光,“你去给阿蛮送个信,让他请示大人,此局该当何解?”
待李重光退了出去,姚兴晨眸色黯了下去,他攥紧了拳头,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有条不紊地吩咐一旁给自己切瓜果的下人,“去给夫人小姐收拾细软,今夜让马叔送她们出城,去秦安先避避风头。”
方才李重光踏出这个门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因为他昨日夜里听说了齐云县的王齐被押送回京押入大牢的消息,在坐实了齐云知县贪墨欺压百姓的罪证后,众朝臣马上奏请陛下下旨,要抄了肖家,将抄没的钱财用以赈灾。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为其求情。
一旦涉及抄家,大概率家中女眷和幼子也将无法保住,稚子何辜?!
破庙的火,终究会一把烧到他姚家。
宋婉出了姚府大门后就一直没走远,乔装了一番便领着人在周遭状若无意的巡逻。
并差人悄悄跟上了李重光。
并在李重光和那个叫阿蛮的聊完且离开后,挥挥手,派人一麻袋罩住了阿蛮。
只用了些不入流的小手段,阿蛮便什么都招了,他是李太尉家留在涢水县的眼睛,用来盯着姚兴晨的一举一动。
“听着,你照例去请示李太尉,也照例去回李重光的话,若胆敢将我们与你往来的事说出去,你知道的,两边都会要杀你。”宋婉挑眉威胁道。
阿蛮哆哆嗦嗦看了眼脖颈处闪着的刀光,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把软骨头他清楚自己的斤两,拿钱做事,没必要把命都搭进去。
破庙救出的那姑娘被火灼伤了背,江远枫已给她上过药了,此刻她在榻上静静休息着。
“怎么回事,明明用了那么多马飞草,她还这么疼么?”江远枫有些忧虑着望着那姑娘。
她脸上已经洗干净了,白净的小脸还挺清秀,只是眉头皱缩在一起,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
江远枫脑中忽闪过破庙一具具焦尸陈列的惨状,他也不禁收拢眉头。
从前易知在查程家一案时,他虽支持,但也曾疑惑过,为何他要破釜沉舟得罪了一大干人。
在朝中岂不是会处处树敌,最后将自己置于险境?
他现在似乎是有些理解了,在这个权势可遮天的世道,恶人作恶,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若缺乏律法管制,他们只会更加得寸进尺,将老百姓吃干抹净,连骨头都剩不下。
易知,做孤臣并非他本愿,只是,若没有他这样坚持在地方推行良策,老百姓的日子,只会一日比一日难过。
前些年程家强占民田,若无他蒋易知坚持清算,补收大户偷漏缴纳的税赋,将田亩还给百姓,如今麦浪绵绵的土地下,埋得将是数以万计的累累枯骨。
“咳——咳咳——咳咳咳。”眼前的咳嗽声将他拉回了现实,江远枫见那白皙的小脸上骤然睁开一双明亮的眼,如同浸在寒泉里的黑曜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