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食是大夏西北百姓饭桌上的主食，而馒头则是面食中最常见的一种。

随着边关的经济逐步发展，西街食堂用来制作馒头的小麦含量越来越多，做出的馒头又大又白，紧实得很，一口下去，嚼劲十足。

先去主食区刷工分买上几个大馒头，再往菜肴区从左往右溜达一圈，这便是边关百姓饭点的日常。

孔宣端着两个大白馒头，不紧不慢地从菜肴区逛过去，他是属于口味清淡的那一类人，一进食堂喷嚏打得最厉害的那群人里面便有他的一个。

但是食堂出了新菜式又不得不尝——

孔宣想了想，买下了一份素炒灯笼椒。

以防自己吃不了辣，孔宣又要了一份淡水鸡丝。

何谓淡水鸡丝？便是将鸡胸肉的部位焯水后，再撕成丝状，简单撒点儿盐，便成了这么一道菜。

就这样，端着两个馒头、两盘菜，孔宣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先咬了一口大馒头，食堂的馒头都是老师傅做的，面揉得好，内部扎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凑近了，闻着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小麦香，咬上一口，紧实的口感咀嚼起来十分有嚼劲，吃起来还有淡淡的甜香味萦绕在舌尖。

光是凭靠馒头本身的美味，就能让边关百姓饱吃一顿。

当然，没有人会这么傻，毕竟食堂里其他的菜式也是出了名的好吃！

孔宣又夹了一筷子淡水鸡丝，舌尖处，浓浓的鸡香中裹挟着淡淡的咸味溢散出来，是他熟悉的味道。

对于爱好吃鸡丝的孔宣来说，这道菜已经算是好吃了。

伸出的筷子一顿，孔宣夹了一筷子素炒灯笼椒慢慢放入口中。

他拿着馒头的左手蓄势以待，谨防灯笼椒的辣味太重来不及压住这股味道——

但是，随着咀嚼的慢慢进行，孔宣的手缓缓放了下来，他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初初品尝到辣椒的味道，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新奇滋味。

辣吗？一级的辣度自然是不辣的。

孔宣的感觉就像是在品尝一种新式的蔬菜，这种蔬菜和白菜、萝卜没什么两样，只是一种带有淡淡的甜味，一种则慢慢泛出辣味。

——这就是辣椒？

孔宣眨了眨眼，感觉吃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嘛，倒也还能接受，甚至颇为美味。

只是初入食堂时，为什么会觉得闻到的气味会这么呛人呢？

就在孔宣疑惑的当下，面前“哐当”一声，放下了一个餐盘。

擡起头一看，对面坐下了一个老熟人——李旸。

还没等孔宣打招呼，他的鼻翼间先被一种霸道刺激的气味裹挟了，他感觉鼻头有些痒痒，熟悉的打喷嚏感随之涌来，但同时，味觉深处莫名涌起一股渴望，一股对眼前食物的渴望。

孔宣吞了吞口水，看向李旸面前的两盘菜肴——

一盘猪肉肉丝中混杂着斜切成段的青椒，颜色搭配十分好看，涌入鼻尖的气味也很是诱人，想必这就是青椒肉丝了。

而另一盘，孔宣觉得自己不需要用舌尖品尝，已经能明白“辣”是何种气味了。

只见小巧方正的豆腐块上，早已被红油染成了诱人的红色，细细碎碎的红椒碎散落其上，汤汁里不知还放了些什么，使得其浓稠而散发出一阵辣香。

是的，辣香，又辣又香，孔宣从来不知道辣味居然能和香味混合在一起。

而这种味道又十分之霸道，刺激得孔宣鼻间泛痒，舌尖、喉咙深处，又不断生出一种想品尝的渴望来。

李旸被孔宣眼冒绿光的表情吓得有点发怵，他把这两盘菜往孔宣的方向推了推：“你要不要尝尝？”

孔宣吞了口口水：“这不太好吧。”

视线瞥过孔宣面前放着的两盘菜，一道淡水鸡丝，一道素炒灯笼椒，自觉明了真相的李旸恍然大悟：“你是不敢吃辣吧？没事儿，你先用筷子沾点汁儿尝尝，受得住再吃。”

本还想推拒一番的孔宣闻言，也不故作矜持了，他的确担心自己受不住这股霸道的辣味，但这两盘菜实在是太香了，香得他直流口水。

——顾不了那么多了！

另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孔宣先避开青椒，夹了一筷子肉丝进嘴。

沾了青椒味道的肉丝陡一接触舌尖，孔宣的眼睛倏然放亮——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辣味。

淡淡地刺激着舌上的味蕾，完全激发了菜肴里其他调料的香味，和食材本身的味道完美融合在一起。

青椒肉丝，肉嫩而入味，青椒则脆而不泛生，越吃越好吃，越吃越想吃，这道菜肴实乃美味！

孔宣两筷子进嘴，舌尖上才后知后觉泛起一阵刺激感来，细品居然是一种痛觉？只是尚在忍受的范围内。

况且青椒肉丝这道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尤其在吃下一口馒头之后，舌尖上的味蕾对它的渴望更加强烈了。

眼前这道菜毕竟是李旸买的，本打算浅尝辄止的孔宣连吃了三四口后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李旸倒很大气：“怎么样孔兄，这道菜好吃吧？”

见孔宣点头，李旸的神色越发高兴了，“我也是在试菜区吃到第一口的时候就惊为天人，然后立马跑去菜肴区买了一份！”

孔宣讶异：“试菜区？”

“对啊，”李旸道，“孔兄不知道吗？就在菜肴区旁边，新设的一块区域。据说是田管事担心有人吃不了辣又不自量力乱点，造成食物浪费，这才设了一个试菜区。”

因为自己向来清淡的口味，孔宣这次点菜的目标明确，先是一份自己常吃的淡水鸡丝，再是一份辣度等级最低的素炒灯笼椒。

本以为如此安排最是合理，没想到却因此错过了这样一个好地方。

打定了主意一会儿再去试菜区看看，在李旸的热情推荐下，孔宣又试着尝了尝一旁的麻婆豆腐。

陡一入口，孔宣方才还白净的面容倏然变得通红，向来守礼的他这时再也顾不上其他，忍不住公然惊呼出声：“辣，好辣！”

“嘶——太辣了！”

“水，快给我水！”

……

就像一个信号，食堂内开始此起彼伏发出惊呼声，内容不外乎都是此类。又间或夹杂着几句喟叹：

“嘶，太香了，又香又辣，这才是味蕾的盛宴嘛！”

“太好吃了，一个馒头根本不够吃，我得再去买几个！”

“这么有味道的菜就得就着馒头吃才够劲！”

看见孔宣辣得满脸通红，嘶嘶呼辣的模样，给他递过一杯水后，李旸一脸疑惑地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入口——

只一接触舌尖，便能品尝到不同的辣味已完全融入了豆腐之中，伴随着咀嚼时豆腐细碎软嫩的口感，这种味道也越来越浓郁，逐渐席卷舌尖，充斥口腔，最终辣香味喷发。

除却豆腐的豆香，辣味也早已融入了细碎的肉沫中，一口下去，口感层次异常丰富，辣香之中，更是裹挟着不同的食物香味，食之美味，呼辣的同时，每一口不免又带起对下一口的渴望。

李旸能理解孔宣呼辣的原因，孔宣却理解不了李旸一边喊辣的用时，又快速往嘴里送入下一筷子麻婆豆腐的动作。

看着对面那人即使被辣到眼泛泪光也停不下手中筷子的模样，喝下白水后稍稍缓解了口中辣味的孔宣心想：可能这就是不能吃辣之人与爱吃辣之人之间的代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