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越往前,刑侦手段匮乏,许多案子多数只能靠人海战术,以海量的侦察跟走访找到信息,可不像以后直接调到处的监控,且这个年代也没啥车子,整个局里就一辆警车,平常走访都得骑自行车,近的得走路,所以对于基层民警的工作量是个很大的考验,起码姜曳走得脚都酸了。
什么答案都有,其中街角一个老太太说自己在前天晚上凌晨三点多起来做豆腐,有听见板车在路上发出的声音。
“叮呤乓啷的,我就从窗口瞧见有个人骑板车经过,至于里面有没有东西我不知道。”
老太太耳朵不好,问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说,但也没法说清那人高矮胖瘦。
眼睛也不行了,就知道是个人,有辆板车。
因为没有线索,他们只能针对四个死者的社会关系继续调查,又是大量人力工作,大半天下来,才算有了个谱。
主要是王科跟章桂民。
“章桂民就一普通的工厂小管事儿,社会关系简单,但王科这个人得罪的人比较多,因为厂子大,其实质量也不行,年年都有纠纷,但最后都摆平了,难保后面有人怨恨他。”
如果要查王科的仇怨对象,那就太难了,因为人员众多,短时间内根本排查不开。
回到章家后,众人汇合了下信息。
“忽然掳走两个孩子,而且孩子没有叫喊,房间也没有血迹,估计孩子还活着,他掳走俩孩子另有用途,如果是突然生的主意,这么大的孩子既没有哭喊,就说明被迷晕带走,那说明凶手是有备而来,他对两对夫妻有一定了解,甚至知道四个人的行为。”
“王科住在镇上,能跟踪他到这个村子,不会开车,还清楚两边都有孩子...这个人一定对王科十分熟悉。”
“我倒觉得这个人是对章桂民熟悉。”
这话一说,老林都看向了姜曳。
姜曳知道这个人设自带首都高材生光环,也不吝表现,拿着拍下来的照片,说:“那树枝可能是被人为踩断的,因为最有力的树枝其实是我踩踏上来借用的那一根,但边上细一点的这只反而被踩断了,你们看照片,从人体工学来说,不管凶手哪只脚踩到了它,而且还有力气把它踩断,说明要么是他反复用力踩压,要么是他自身重量已经承载上去了,就以我的女性身体体重作为参考,都可以直接把它弄断,假如是后者,它断的时候,很难保证自己不掉下去,所以大概率是这个凶手故意把它弄断的,而且他自己不需要从槐树那上去甚至离开从始至终,只有我爬过树,他没上过树。”
其他警察有些窘迫,刘端下意识问:“那不是从树上上去的,不就是密室杀人了?”
老林啪一下拍他的头,“小说看多了你,什么密室,阿宝的意思是这个凶手可能有家里钥匙可以直接出入,不管是故意动了簸箕装出运孩子的架势,还是踩断树枝,都是为了故意掩盖这个事实,模糊我们查人的范围。”
套用一句《神探狄仁杰》里面的台词有时候看似复杂的事,往往只有一个最简单的答案。
一个警员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查证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对呢,因为槐树上的树皮龟裂,只要一踩压就会裂开,而上面被破坏的树皮上留有泥土,就是阿宝上去时踩踏过的痕迹,全无凶手踩压过留下的印记,总不能是阿宝爬上去的时候完美压住了他的痕迹吧。”
姜曳:“我上去的时候就观察过,没有,当时槐树的树皮完好,你们看树下掉落的树皮就知道了,就是我当时蹭下来的。”
众人特地演练了下爬树跟从树上下来的步骤,发现自家阿宝说的没错,手指按压一下树皮都会压裂一些皮层,不可能毫无痕迹就上了树,又不是轻盈灵活的猴子。
那么凶手的确很可能跟章家关系特别亲密,而且有钥匙,那人选可就太少了,很好排查。
章桂民两夫妻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有可能,而且他们手里也有两夫妻衣裤上留有的钥匙比对。
姜曳:“查访的时候我已经问过了,章桂民老婆洪铃跟娘家人关系不好,去年还闹翻了,不太可能把钥匙给他们,倒是章桂民十分孝顺,对兄弟姐妹没二话,有时候干农活,他家兄弟很随便就把一些农作物堆在他们家,缺什么也会直接到他们家拿,而且本来就有备用钥匙在他父母手里。”
这已经很明显了,警员当即前往章桂民父母家。
章桂民有一个弟弟跟三个姐妹,三姐妹都嫁出去了,有的在本村,有的在外村,倒是他弟弟还未结婚,一直跟他父母住在一起。
老林十分老道:“他家父母年纪大了,不好太直接,我跟阿宝先进去唠嗑,你们看好周围,别让人跑了。”
“阿宝你等下进去多看看情况。”
小民房,章家父母正在晒豆子,见到警察来十分惊愕,不过老林待人处事牛逼,也不提案子,就当人口普查似的,跟老俩口唠嗑,阿宝进去后,目光瞥过院子,发现有一个角落地上留有板车细轮胎的痕迹,但现在板车不见了,而屋内桌椅上还有一些红喜事的物件,要结婚了?
但柱子上的喜字贴了一半,又撕下来了。
要结婚了,但失败了,所以被人愤愤用力撕下了喜字。
老林也发现了,不动声色询问,章家父母脸色果然不好看,但不好得罪公门人员,“本来是要结婚的,但那女人不好,要钱,我们哪有钱哦,人就跑了。”
姜曳观察了这房子窄小,房间都没几个,且破败,于是在一旁耍了一嘴,“这年头还有要钱才结婚的姑娘吗?不是有个新的小房子就可以过日子咯?”
她的打扮新潮,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估计这引起了章家父母的厌恶,五官尖酸刻薄的章家老头冷冷扫过他,随口一句,“你们这些女人哦,都要房子,结婚不是有个男人生个娃就行了?要么多,就是虚荣!不要脸!”
90年代要房的女性的确不多,因为那时候普遍条件不好,有时候强人所难的确很过分,但章爹这话也让人厌恶,不过姜曳是故意这么说的,闻言挑眉,“那他哥哥不是还可以,让他出钱买房不就行嘞。”
这话一说,老林迅速察觉到俩夫妻的表情变了变。
老林:“咦,章怀民不乐意吗?”
啪!
一盘豆子被扔在地上,蹦跶出好些颗豆子,到处滚落着,章老头面色阴沉盯着他们,“同志,我们要吃饭了,你们还有事儿?”
老林一脸笑眯眯,“不急不急,吃饭了啊,那章桂生在家吗?”
俩夫妻眼神有些躲闪,章老头说:“不在,出门去了。”
姜曳往里面楼梯探看了下,“不是吧,他的鞋子不是还在楼梯那边吗?我们局里最近有点事找他问问,大爷你喊他下来吧。”
章老头阴森森盯着姜曳,但迫于老林已经站起,面色严肃,公门人员是气势出来了,章老头就是个虚把式,只能黑着脸朝里屋嚎了一嗓子。
“阿生,警察来找你,快跑下来。”
这话一说,姜曳听到了楼上木板的动静,立即冲进里屋后院,却见一个黑影从二楼迅猛跳下,落地后看到姜曳,当即冲出后院小门,结果被蹲着的刘端等人一举拿下。
章桂生愤怒,叫喊着为什么抓自己...
章家俩父母也叫喊推攘着,引来附近不少人。
在村子抓人,首先要快,拖越久,人家的亲戚赶来一定会干扰执法,最后又难以问罪,所以老林当即堆章桂生说:“你哥嫂出事了,需要问你一些问题,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道你哥嫂出事,你都不想抓住凶手?”
他这是看章家父母太闹腾,怕警察都出不了村子,所以怀柔劝说,“你这么一跑,人人都以为你是凶手,让我们警察多难做?如果你不是,回答一些问题,这不很快就能回家了。”
“章桂生,你能跟我们走吗?”
章桂生眼神闪烁,最后竟也同意了。
姜曳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先把人抓起来是对的,这章家人绝对不清白包括章家老夫妻。
老林一个眼神过去,其余警察就把人带走了,而老林则是留下好声好气跟众人解释,阿宝跟刘端则是上楼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线索。
屋内有股子脏臭气味,这些个男人哪里讲卫生,那裤衩子都扔一边,不知道几天没洗了。
不过姜曳跟刘端对视一眼,刘端立即用套着手套的手拿起了裤衩,看了看,恶心道:“是J液。”
地上还有很多纸巾,像是男性在某种状态下发泄用的...姜曳是女人,当然不是很了解,但刘端倒是见怪不怪,只是看了下垃圾桶,“两天的量,他这两天估计经常这样。”
那就是被刺激的。
两天,这个时间点有点微妙。
姜曳继续查找,很快找到了章桂民家里的钥匙,又查找衣物,想看看这人这么脏,有没有把衣物清理了,没准能找到血迹。
可惜,她看到了晾晒在细绳上的衣服。
那么多脏衣服,他就洗这件外套,而且洗洁精用了特别多,衣服硬邦邦的。
让人失望的是找不到孩子的线索,姜曳心情不太好。
“这人一定有鬼。”刘端冷笑。
车子回局里,章桂生先去送往审讯室,姜曳回自己的办公位置喝水以及换鞋,一群人亲近喊她阿宝阿宝,还有来送零食的。
结果刚弯腰就见边上送来一杯水,转头一看,一个青年警员,身高腿长,清隽斯文。
记忆里飞快闪过对方是江阿宝的同事麦青,也算是江阿宝的师兄。
这人设也太好了吧,警局小宝贝群宠啊。
姜曳倒霉惯了,一下子抽到这么好的角色卡,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跟对方道谢后,对方淡淡来了一句,“阿宝学妹客气了,应该的。”
阿宝学妹。
姜曳看了对方一眼,也没说什么,而后进了审讯室那边。
透着玻璃窗,姜曳看着里面章桂生,又想到章老头,跟老林不由嘀咕,“这俩才是亲生的吧,可章怀民长得很不错啊。”
这话听着很简单,其实信息量很深。
老林说:“我刚刚跟他们那边的村社主任聊了下,这章桂民跟章桂生的确是兄弟,却是堂兄弟,前者是过继的,一开始那俩老夫妻生了三个孩子,没儿子,就过继了兄弟的,结果后来又生出了一个儿子...那就...你懂的。”
“而且章桂生这个人一事无成,没什么技术,人是精明灵活的,但好吃懒做,一直没挣钱,无奈俩老的宠溺,兄弟姐妹只能捧着他,前些时候跟镇上的女孩谈了恋爱,准备结婚,也不知是跟那女孩怎么吹嘘的,满口说自己会在镇上买房子,把人家哄答应了,结果就是他的兄弟不肯给钱...他三姐姐倒是愿意帮衬,可是只够在村里搞个小房子,镇上的买不起。”
“论理,他大哥也没啥钱,但他认为自己哥哥有钱。”
姜曳秒懂,那时因为章桂生当时已经知道章桂民夫妻跟王科夫妻有了勾当,而王科夫妻在当地算是巨富,随便流出一点油水都够他买个镇上房子的。
结果没想到他哥不肯给钱,这人恼羞成怒......
不过这只是他们的推测,很多线索指向章桂生,却没有铁证。
孩子要紧,先审问吧。
老林跟姜曳很快走进了审讯室。
章桂生此刻坐姿很流氓,看见两人进来后,就说跟自己没关系。
老林:“现在也没说你有关系。”
章桂生:“没关系你铐住我?”
老林:“怕跟你有关系。”
章桂生冷笑。
姜曳问:“王科跟你哥的孩子去哪了?”
“什么?”章桂生皱眉,“你怀疑我把俩孩子带走了?怎么可能!”
姜曳:“一点都不惊讶啊,按理说你不是该问什么王科孩子嘛,所以你果然知道你哥嫂跟王科夫妻的事?也知道那晚他们在一起。”
轻微一诈就诈出来了。
章桂生表情微妙,索性承认,“是知道,毕竟我以前经常出入他们家,有一次想进去讨口水喝,结果就看见王科夫妻进门...次数多了,我就知道了,可毕竟是我哥,我又不能对外说,那又怎么了?就因为这就怀疑我?”
老林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枸杞红枣汤,“你这人真敏感,说了只是问问,你哥没给你买房子的钱,你生气了?”
“没有,我知道他没钱,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最近很忙。”章桂生此刻镇定了,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
姜曳跟老林都觉得这人的把握在于...
很快,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报告到手里,看了一眼死亡时间,姜曳问章桂生,“前天晚上5点-10点,你在哪里?”
章桂生看着阿宝,平静道:“在村里棋牌室打牌,打了一整晚,好多人可以给我作证,要不你们现在就去问问,我今天就想出去。”
不在场证明就是最硬性的关键。
姜曳跑到了法医室,发现老法医正对着尸体吃面,好家伙,大西北的臊子面,红彤彤的,他吃得正香。
虽然是个镇,但这个镇很大,是大西北最大的镇,估计也是在城镇化道路的重点区域,考虑到镇上居民多,范围广,所以警局看着简陋,人倒是很多,连法医科都配了实习生。
边上的年轻实习法医还在忙碌,看到姜曳进来后多看了两眼。
哦豁,超A肤白貌美大长腿,这法医小姐姐有点辣啊。
这小地方一个警局平均颜值这么高?她还以为自己这个阿宝都算是门面了,结果排第三。
姜曳问报告上的死亡时间,确定了计算方法后,她自己又仔细查看了尸体伤口,最终不得不承认死亡时间没错。
那就是他们真的抓错人了?
姜曳一时头疼。
法医小姐姐简素说:“如果他真的嫌疑很大,有没有可能是有帮手?”
姜曳:“有这种可能性,但不好查,他的父母已经被排除嫌疑了。”
章桂生还是按照流程被放出去,众人有些失望,但也得继续查,忙忙碌碌的时候,晚餐时,众人窝在简陋的长桌上吃泡面,姜曳一时有些感慨我天生就有在警局吃泡面的命啊。
连简素都过来开了个非正式的小会,讨论这个案子,中途姜曳的破翻盖手机响起,她接了。
“宝宝,什么时候回来吃饭?我想你了。”
姜曳:“...”
妖朽,差点忘记这个身份结婚了,好像原主就是为了老公才回小地方的,不然都可以在大城市入职了。
这年头的手机能有什么质量,声音不小,众人一下子安静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曳讪讪说:“在跟同事吃饭加谈案情...”
那边会意,很快挂掉了。
麦青忽说:“家里有亲属,的确不好老熬夜,就算案子很麻烦,其实我们也可以。”
一本正经,冷冷清清的。
简素眨眨眼:“就怕孩子等不及,哎...”
刘端等人闻着泡面味儿,暗想怎么茶里茶味的,这泡面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