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变化之前没想过,可是如今我后悔了。……(2 / 2)

窈窕无双 青木源 3844 字 2个月前

到了地方,只见到地上摆着两具尸首,尸首上蒙着粗糙的葛布。刘袤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旁边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便是豫章王,尸首是打退乱军之后在其一个营地里发现的。尸首才死了一两日,被随意的丢在灰堆里。

豫章王安慰了刘袤几句,刘袤跪在地上痛哭不为所动。

豫章王看见宗氏,“夫人。女郎。”

“劳烦夫人和女郎劝说一下,他若是再这么悲痛下去,恐怕过几日就要重病了。”

宗氏过去,“世子,如今大王和王妃已经罹难,家中能支撑门庭的也就是世子一人。世子若是不保重自己的话,大王和王妃身后事还靠你,如果世子倒了,那么大王王妃的身后事谁来呢?”

“世子自勉。”

刘袤擡头,视线在宗氏身上定了定,转向虞姜。虞姜也跟着宗氏道了一句节哀。

刘袤的眼睛在她面上定了许久,看得人几乎毛骨悚然,像是要在她身上寻找什么。过了许久他垂头下去。

“多谢夫人和女郎。”

豫章王和刘袤同为宗室,所以豫章王帮着刘袤料理父母的身后事。这个时候显然是不可能用会稽王应有的那一套,只能是寻了几块木板打成薄棺把两人放进去,等时局稳定了再来妥善下葬。

宗氏帮了一会忙之后,也不插手了。她们和刘袤要说没有关系,也的确没有关系。只是将情分尽到也就不管了。

乱世里头,就算是皇亲贵族,又或者是世家。一条命也和平头百姓没有任何区别。说不好因为出生,死的还更惨些。

刘袤父母简单下葬之后,刘袤便跟在了豫章王身边。刘袤手里没有兵马,完全只能依附豫章王行事,豫章王也将他收入麾下。

不仅仅是豫章王还有其他其他领兵的大将也发兵往会稽这边。一时间形成了几方包抄之势。

虞姜在官舍里住了两三个月之后,被豫章王派人送回了别庄上。那地方被豫章王收了回来。

别庄上也遭了大难,粮仓几乎被洗劫一空,能拿走的全都被拿走了。奴婢们也跑的差不多,倒还是有些佃户见到朝廷打赢了,跑回来了。

不过就这点人还是不够,虞姜自己都得卷起袖子,自己下场收拾。

收拾到一半,听到人声嘈杂,擡头见到一群穿着甲衣的人,往这边过来。

领头的人穿着严严实实的盔甲,他下手一挥,身后跟着的人立刻散开帮着收拾。

“阮阮。”领头的人走到她面前,把她手里搬的一截烧成炭的木头给搬开。

自从刘袤被豫章王收入麾下之后,虞姜就再也没有和刘袤遇上。

两人碰面的那刻,虞姜几乎没有认出他来。

他不再是瓷白的肤色,原本柔若好女的容貌也多了几分刚毅。

“世子。”虞姜看了看左右,自己找出一块洁净的地方请刘袤坐下。

刘袤摇了摇头,“我这次来是专程看你的。听阿叔说,乱军不仅仅是攻陷了会稽,如今我也要跟着大军开拔,过几日就要走了。”

“我阿娘父亲的仇,是一定要我自己亲手去讨要的。”

虞姜颔首,她扬起头来,“沙场刀戟无眼,世子小心。”

“阮阮。”刘袤沉默了许久,还是艰难开口,“你和那个魏人,是真的?”

虞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慕容显。

刘袤把她怔忪的这段间隙当做了默认,顿时脸色惨白。

“是他痴心妄想。是不是?”

还没等虞姜说话,刘袤就已经道,“看来是的了。”

“你和太夫人不同,太夫人肆意,你却是颇为谨慎。不会做这种事。”

虞姜嘴动了动,她还想说话,刘袤已经擡手制止她,“你不必说,一切我都知道。”

“世子如今出征在即,”虞姜不想和他继续在慕容显身上说下去,“那先祝世子大仇得报。”

“我一定会大仇得报!”刘袤坚定道,“父母之仇,另外还有一些。”

刘袤没说下去,“相信也不会很晚,应当快了。”

虞姜听出他话语里似乎有别样的意思,她并不表态,这些不过是刘袤的一厢情愿。别说她长兄宁可让虞家其他女子来代替她嫁给刘袤,也不愿意她有个实权丈夫给他们添堵的。

更何况宗家也被皇帝板上钉钉,判为了乱臣贼子。

“所以阮阮且安心在这里呆着。这里偏远但是胜在清净。”

到时候等他回来就是。

这话刘袤没有说,经历过这一切的变故,他知晓有些话不如等到实现之后再来说。

刘袤手下人帮着把屋子清理好,杂物全都擡出去,当初乱军打来的时候管事没有照着她吩咐的去做,弄得乱军直接冲到了庄内,几乎被洗劫一空,能搬走的都被搬走了,搬不走的也给砸了个稀烂。

刘袤让人给她把那些杂物搬走,又仔细打扫过。

“你在会稽好好呆着,等我回来。”刘袤说着伸手出去,想要握住她的手,虞姜恰好一擡手,只抓住她的袖子。

“我知道我此时不管说什么,恐怕都没有什么可信的。但是到时候,阮阮就知道我并不是说笑。”

他前去拜见了宗氏,说了一些表明心迹的话。一切都料理完之后,他才领人离开。

宗氏坐在上首,看了虞姜一眼,“世子太年轻了,他以为琅琊王氏的女郎,有那么好对付么。何况两家联姻,可不是冲着什么情情爱爱去的。王家有那么好对付?他不给王家一个妥善的交代,王家就能在朝堂上给他使绊子,到时候他吃了几次苦头。会怎么想都不知道。”

南边并不是皇帝一言独大,朝堂皇室和士族们分庭抗礼,相互较劲。尤其百年簪缨的士族在朝廷里那更是关系错综复杂。得罪了他们,到时候动手起来,就算是皇帝也要吃他们的亏。何况一个宗室?

“有缘无分的事,看开了对谁都好,若是看不开,那么终究只有自己受罪了。”

“说不定他自己到时候就想开了。现在他还是那个世子,虽然吃过苦,但还没到什么九死一生的时候。”虞姜道,“到时候真的到了建邺,碰了壁,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多可笑。到时候也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宗氏听后深以为然,什么都比不过他自己真正的吃几个苦头。没几个男人会在男女情爱上真正花心思,最多就是挣扎那么一会儿。等见到再坚持下去,有损前程,不管多不舍。也会咬着牙放弃了。

所以她方才并没有直接出言劝说。这时候豪情壮志,到时候被教训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宗氏也就把这事丢到一旁了,如今还有另外重要的多的事。

外面豫章王领兵打仗,虽然说还有其他人发兵过来,但是打仗这个事很难说,在彻底把乱军摁死以前,谁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但是春耕却是逼在眼前了。

别庄也有大片的土地,往常这个时候春耕早已经开始,但是被乱军那么一来,不少佃户逃难,地没人种了。粮仓被乱军给抢的差不多了,要是完全错过春耕,就算是她们,恐怕也要愁了。

原来的管事被乱军杀了,虞姜后面认命了一个新的管事,让他集聚起回来的佃户安排下去春耕。

她亲自管起这些琐事,外面战事还在继续,还有不少难民投靠过来成为佃户。这些都要人去过问。

天气渐渐的热了,虞姜伫立在田间的小道,田内都是劳作的佃户。

允娘跟在她的身后,“除了正月里那一次,幸好其他日子都太太平平的。”

会稽之乱平定之后,紧接着其他地方又爆发了兵乱,豫章王奉命领命镇压。外面不太平,但会稽郡内终于算得上太平。至少没有正月里的那一次变乱。

“到了秋季,应该能有不错的收成。”虞姜转头和允娘道。

允娘也笑着应和,“昨日允娘看过,见到禾苗都长得很壮,佃户们也很用心。到时候一定能有个不错的收获。”

虞姜弯腰下去去看田里的禾苗,这段时间天气转暖,田里都看着长势喜人。

路旁边是一些拔出的杂草,这些都是要丢到池塘里去喂鱼的。

虞姜正看着,允娘突然拉了拉她。

“女郎看。”

虞姜回头顺着允娘指着的方向,见到田野之间的那条大道上,来了一辆牛车。牛车看上去不像平常人家的。

虞姜戴着帷帽,离大道不远,一眼看过去也很是醒目。

那牛车突然停了,垂下来的竹廉被人从里头挑开,露出了半个头看了一眼。

虞姜看了那半个头,一下认出了,是原本应该在建邺的虞羡之。

虞羡之和她同父异母,宗氏入门之后,原配所出子女便被原配娘家人接走了。没和虞琬之住在一起。虞姜对这个兄长也记忆有限,一直到了父亲外祖去世,宗家被问罪,她和母亲弟妹被赶出来,才知道这个兄长对她们是这么深恶痛绝。

虞羡之露出个头,见到虞姜站在田间地头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鄙夷,压着竹廉的手一松,竹廉掉下来,把里头的人给遮住。

虞姜看着牛车一路行远。

“郎主来做什么?”允娘问。

主仆两人面面相觑,虞姜也觉得这位自视甚高且对她们母女深恶痛绝的长兄,不太可能大老远的跑过来。

不过人都来了,还是要去见。

她回来的时候,虞羡之已经坐在正堂里了。虞羡之端起侍女奉上来的茶杯,轻轻嗅了下茶汤的气味,便放下来了。

“看来太夫人在此处过的不错。”

虞羡之道。

“我听说太夫人下令放开别庄的禁制,让外面的庶人入内捕鱼为生。太夫人慈悲,但如今乱世,如此耗费虞氏之地,实在不太应该。”

开放湖泊是虞姜和宗氏提起来的。兵乱之后,外面庶民谋生艰难,几乎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而庄园内的湖泊里的鱼虾全拿来供应她们太多,也太浪费,干脆开放湖泊,让他们进来谋生。

宗氏只是笑笑,“你这短视的毛病,和你的父亲可是一点都不像。”

宗氏从来就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她开口便叫虞羡之变了脸色。

两人之间的那点客气,早就在当初将人驱逐出建邺的时候,消失的干净了。如今宗氏根本不乐意和虞羡之说那些场面上的客气话,甚至连个样子都不做。

虞羡之面上露出怒色,连带着握住尘尾的手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宗氏斜睨着虞羡之,“虽然当初是你阿叔提的,但到底是谁的意思,你我心知肚明。指望我来说漂亮话,这恐怕是不应当的了。”

虞羡之胸腹起伏,怒极而笑,“我这次前来,是想要告诉太夫人宗仰渡过了淮河,投奔了魏国,魏国伪帝封他高位。陛下为此大发雷霆。”

“宗仰谋逆罪人的身份从此之后彻底坐实了。”